我對玄渡的話未置可否,隻是突然間心中警鈴大作。
果然,下一瞬玄渡冰冷的聲音再度響起:“不過,你也沒機會看見那番景象了,無論這天地間如何改換新顔,都将與你無關!”
迎着他略帶同情的目光,和那輕慢含笑的嘴角,我渾身血液驟涼。
陡然驚覺,一直以來因奪舍了沐槿的身體而順風順水的經曆讓我逐漸有些麻木了,總在不知不覺間将警惕之心抛諸腦後,認為一切發生皆會有利于我。
可事實是,玄渡若沒有認出我是誰,而在他眼裡沐槿無論是在幻境中還是現實裡都是導緻錦歌堕入鴻蒙封印的罪魁禍首,那他憑什麼就會相信沐槿要與他一起幫靈澤改命的承諾?
況且,從他描述那些經曆時的語氣和态度中便可感知一二,他對改變那樣的未來感到絕望,亦或者說——
他認命了!
從他事無巨細的開始描述幻境裡那些在任何人聽來,都足以驚天動地的經曆時,在他毫無保留,傾洩式吐露自己的心聲時,我就應該警覺的。
玄渡,他沒有打算讓知曉一切的沐槿再活着離開星寰海,甚至于他自己似乎都不打算再離開了!
即便如今的現實與他所看到的幻境中的經曆并不如出一轍,但他似乎就是陷入了某種絕望之中。
這就是窺見天機的代價嗎!
凡人或許會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他們不乏有人定勝天、逆天改命之志,但對于勘破了一些世間法則的神靈來說,祂們生來便懂得順應天理大道,認命亦是呼。
我倏而冷笑出聲,人也好,神也罷,就不認命了,又能怎樣?
霎時間,我周身神光四射,籬朱驟然出手向着玄渡的破綻掃去,我惱他的驽鈍,也惱他的消頹!
但這一次,玄渡卻沒有同之前一般被我得逞,輕描淡寫地避開了。
“同樣的招式除了她,沒人能對我使用兩次!”玄渡漫不經心地說道。
我下意識地就要忽略他這句意有所指的話。
自從玄渡毫無保留地對着“沐槿”傾訴完他的經曆以及對錦歌的感情之後,我便開始下意識地回避他這些帶着濃厚情感的話,甚至此前考慮過坦白身份的想法都煙消雲散了。
那般暗示他都不能看破,那便随他去吧!
不過瞬息之間,我倆已經過招數式,玄渡的本命劍以一道我從沒見過的變招向我刺來,我淩空結印以籬朱撐開的花影盾堪堪接住了他的這一殺招。
卻在擡眸間看到了他眼中略帶驚訝的神色,那似是看向我,又不像是看着我!
我一時看不透他的心思,隻是隐約有一團呼之欲出的朦胧的記憶在我腦海中慢慢顯形,但玄渡并不給我分神的機會。
“看來你也并不惜命啊,生死之間都還在走神?”玄渡語氣不善道,“還是說,你就這麼有把握能赢我?”
無暇顧及他的挑釁,直覺告訴我,剛剛腦海中一閃而過的那個靈感很重要,必須抓住!
但玄渡卻總在我思緒的關鍵之處出手襲擾,他說的沒錯,分心之下,我确實難以勝他,甚至稍不留神就有性命之憂。
可是一句“我就是錦歌”始終埋在心口不願說出來,我不知道自己在執拗什麼,尤其是知曉了他對我的感情之後。
下意識地我開始抽離思緒喃喃反問自己,為什麼呢?
不止是此刻,在聽玄渡描述那段幻境經曆的時候,看着玄渡那時的神情,我好像也有下意識忽略他吐露情感的内容。
若說此前我并不知曉他對我的感情,但在他一遍遍地毫不含蓄地表達内心感受時,又怎能不了然?
即便玄渡沒有直白的說出那句話,可眼神不會騙人,神态不會騙人,甚至他做過的那些事也都不會騙人。
我卻都下意識去忽略甚至回避,為什麼呢?
我為什麼要對他的情感,他那樣的表達避之不及?
陡然間,我意識到什麼,避開玄渡的又一擊之後,迅速掏出陣符凝聚結界,這是曾經的我在誤入某個遠古之境中所學的防禦術法,以陣法套結界,極其複雜,卻極其堅固。
當時耗費了我許多心力才習得這套完整的術法,但由于布陣過程極其複雜,不是對陣法十分熟練能運用到得心應手的人,總要花費些許時間,這在遇到危急時刻總顯得很雞肋,為了不讓自己耗費的心力白費,我還拉着玄渡試驗了很久,專為提升布陣速度,最後勉強想出了一個方法。
就是提前将陣法布置好收錄符箓中,這樣在需要的時候就能極大節省時間,隻要以神力催動陣法符,再配合好在陣法釋放合适的間隙點布下結界即可。
這道防禦的效果肯定不如現場因地制宜布置的牢固,但至少也是曾經的玄渡舉全力都不能破開的,至于如今的他……
我無暇再顧及他如今的變化,迎着玄渡看見結界時難以置信的神色,我将自己困于陣法結界中開始抽離神識。
回歸無盡歸墟,我顧不上與守在身邊的二哥招呼,便開始盤息整理那一閃而逝的靈感。
何時起,我開始對談起“喜歡”二字逐漸有了羞愧之感的?
當初在鴻蒙封印中睜開眼,意識逐漸清明之時,我确實有過一番對情愛的感悟,尤其是當莳瀾神君向我道破情絲的秘密之後,我既憤怒又不甘,那時,我确實痛恨過自己被情執影響。
無盡歸墟中,我自诩在沒有情絲的幹擾下已經勘破情愛,隻道世間兒女私情不過情執,也時刻牢記着自己的身份,既神為神祇就該為天下蒼生而守大義。
是以,我開始一而再,再而三的忽視、隔離心中的情愛,甚至羞于談之!
隻認大愛才是大道!
現在想來,這何嘗不也是一種極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