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鐵咧嘴笑道:“哈!你這小□□承認了吧,你……”
“但那個人,隻是我的病人。”她看也不看王鐵,隻用更加堅定的語氣大聲說,“村裡各位都知道我月慈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最常做的事就是采藥,熬藥,翻醫書,在你們看不見的地方以身試病,以身試藥。隻是因為一些原因,我沒能繼承父母留下來的醫館,各位也都不相信我的醫術。”
“可就在今天,我成功将一個生命垂危的人救醒了。他不是什麼野男人,他是我能力的見證者,所以我月慈今天在這裡宣布,我要重開濟世堂!”
聽到最後一句話,劉屠戶眉頭一皺,氣得正要上前,卻被身邊的妻子拉住了手。
所有人都沒想到月慈會這麼說,一時間面面相觑,也不知道現在是該繼續罵人,還是該說恭喜。
“呸!什麼狗屁病人和濟世堂,都是借口!”王鐵罵罵咧咧站起身,“我看你就跟你那狐狸精姐姐沒什麼兩樣!”
提到逝去之人,一時間,劉屠戶夫婦都變了臉色。
劉屠戶見月慈面色陰沉,一手握緊成拳,心道一聲不好,沒等開口阻止,月慈已豁然跨了一步出去,将手中竹條“啪”地往前一抽,正好甩在那王鐵的臉上——原本就磕碜的面容多了一道紅痕,看起來更顯得猙獰了。
衆人倒抽一口冷氣,王鐵帶來的兩名家仆也都紛紛愣住。
那王鐵被抽了一道,沒等回過神來哎呦叫喚,月慈又往前一步,長手一揚,直接一把掐住了他的下颌,迫使其張嘴。
劉屠戶大驚,急忙喝道:“月慈!”
月慈袖中的毒針隐忍不發,距離刺進王鐵的舌頭隻有幾毫,她目眦欲裂地瞪着對方,眼裡幾乎要噴出火來。
那王鐵這才知道怕,一雙筷子腿抖如秋風落葉,感覺自己快尿了。
都說月家有倆女兒,大女兒月霞美豔溫婉,二女兒月慈模樣清秀,性子卻有點像是炮仗轉世。原先他還不信,如今被炸了個正着倒是信了,也不知這一言不合就紮人的毛病是哪學來的。
月慈眉宇間凝着一股森寒,一字一頓警告道:“再敢辱我姐姐,下次這毒可就沒有解藥了!”
她将手一松,王鐵頓時一屁股跌落坐在地上。
有過一次中毒的經曆,王鐵也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忌憚地看了眼月慈手裡的毒針,咽了口唾沫:“你你你,你給我等着!等我下次帶多點人來!”
這些村民本就是跟着來看熱鬧的,現下見王鐵都跑了,他們也都紛紛跟着散了。
劉屠戶臉色黑如鍋底,不知道在想什麼,他走到月慈身邊一把抽走毒針,嚴肅呵道:“跟我過來。”
——
“跪下!”
夜色沉重,周圍的林子裡時不時傳來幾聲野獸的低吟。火把的火光将周圍照亮,三個土包默默紮根在前方的空地,每個土包上都插着一塊木闆刻出來的碑。
月慈重重跪在三個土包面前,寒風深深,她面色被吹得蒼白冰涼,卻在舞動的火光中顯出一副堅毅之色。
劉屠戶舉着火把站在她身後,道:“磕頭!”
月慈一聲不吭,又重重對着面前的三個土包磕了三個頭,額頭上黏着的土中泛了些血色。
“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叫你來這裡!”劉屠戶的聲音和在風裡,也變得淩厲起來。
“知道。”月慈嗓音沙啞,“但我不後悔。”
劉屠戶說:“當年月霞也跟你一樣,非要重開濟世堂,你說你們姑娘家的就呆在家裡結婚生子不好嗎?非要出去抛頭露面!你看看月霞,難道她的事還不能作為前車之鑒嗎!?”
回憶起當年的事,月慈心裡憋着一口氣,語氣染着幾分恨意,說:“姐姐是被人害死的,害死她的人除了縣令,還有遠在京都司禮監的那位。”
聽到司禮監三個字,劉屠戶吓得冷汗直冒,就差上去一把捂住月慈的嘴。他迅速掃了四周一眼,确定沒人,才壓低嗓門說:“你不要命了你!那也是你能提的?我告訴你,月霞的事隻能怪她自己,别的你誰也怪不了,你也沒本事怪!”
“憑什麼。”月慈倔強擡眼,她死死盯着面前的三塊碑,眼中猩紅和火光融為一片,“憑什麼我們隻是好好生活就要被奪走生的權利,憑什麼我們連恨的資格都沒有!”
“你再說!”劉屠戶還是上手捂住了月慈的嘴,他神經緊繃,嗓音和着風聽上去有幾分怪異,“就連當朝天子都忌憚司禮監裡的那位主,咱們這樣低微的人,有什麼資格去恨人家,你真是不想要你的小命了!”
月慈沒再吭聲,她垂落在身側的拳頭緊緊握起,片刻後又松開,像是被說動一般,情緒稍稍緩和下去。
劉屠戶松了一口氣,把手撤開,道:“好了,别再提這件事了,不管你心裡怎麼想的,都得把它爛在肚子裡!”他最後警告了一句,見月慈沒有反應,才問,“你救回來那個人呢?”
月慈嘴唇翕張,沒什麼力氣地回答:“在茅草屋裡。”
“病情如何?”
“醒了,估摸着再有一段時間就能痊愈。”
“我問的是他受了什麼傷!”
“……刀劍都有。”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劉屠戶氣得跺腳,“這慈悲村如此偏遠,怎麼會好端端地被你撿去一個被刀劍傷重緻死的人,你就沒想過他會是什麼身份?”
月慈答:“想過,但我不在乎。”
其實初見到那男人時,她猶豫過,但很快她想起了父親和母親說過的話——行醫者問心不問人。她不在乎對方是什麼身份,如果是好人,那便算是好事一件;如果是敵人,她能救,自然也能殺。
“呼——”劉屠戶感覺自己再跟月慈聊下去,這裡的土包就要多上一座了,他隻好及時收手,主動退一步說:“病好了就把他送走,必須送走!”
這麼些年下來,劉屠戶還是第一次對她松口。月慈眉眼彎了彎,說:“好。”
片刻後她又緊跟着問:“那濟世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