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疑惑代替了驚慌。
月慈:“?”
我何德何能,能讓人家為了我放過清剿山匪的機會。再說,這狗東西是學過變臉麼,剛剛不還在發//春呢嗎。
果然,房協之面無表情,冷靜道:“你憑什麼以為我會為了她放過你們?”
山匪頭子皺了一下眉,笃定地補充:“你們這些官兵不就是為了百姓做事麼,換言之,若她死了,便證明你們官府中人都是群酒囊飯袋,這麼多人還護不住一個百姓,傳出去豈不難聽?”
月慈心道:你可真是個大聰明。
山匪橫行又不是這一兩日的事,過去不知多少人死在他們手下,又有誰會在意她一個人的生死。
月慈很有自知之明,此刻繃着僵直的身體不敢随意晃動,卻被山匪頭子粗魯拉扯着擋在身前,而那柄大刀緊緊逼在喉前,并未使力,卻還是因此擦破皮滲出點血色來。
細密的疼從傷處傳來,并非無法忍受,可那領頭之人卻是讓她蓦地心驚一下:他擡眼掃過四周,最後落定在月慈的手上。
她的手中還攥着一截帶血的紗布。
月慈聽到對方極低地嗤笑一聲,然而他雖在笑,卻是伸手從挂在馬身上的箭囊中抽出了一箭。
她心道一聲不妙,果不其然見對方猛地将箭搭在弓上對準了她。
房協之半眯起眸子:“此女既為你們療傷,便算是山匪一員。”
山匪頭子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一時間怔愣,望見對方動作,更是下意識将月慈抓到身前一擋。
長箭即刻離弦,朝着月慈的腦袋筆直射去。
月慈瞪大雙眼,一瞬間連呼吸都忘了。她畢竟不是習武之人,不能在這一刻做出迅疾的反應,更何況身後有人擒着她,難以動彈。
忽然間,不知何處投來一柄短劍,猛地将那長箭于半空攔截,銳利的劍尖對上箭矢,竟是短劍更勝一籌,生生将其破成了兩半。
之後卻并未停下,而是繼續朝着房協之的方向飛去,可見投劍之人用了多少力。
房協之神色一變,迅速側身,才險險躲過被短劍命中,然而他眉腳被擦破一道傷痕,露出血色。
他此刻再也笑不出,冷冷擡眸,望向短劍飛來的方向。
男人身形玉立,單手負在身後,平靜從容地于斜上方的一處洞口投落下一道目光。
他未以面紗蒙面,也并不想遮掩任何,初晨的光影在他身後,隻留下一道朦胧的剪影,便像是天然的掩飾。
房協之皺眉,一時間竟看不清對方是何人,隻是那看似散漫卻暗隐鋒芒的姿态,讓他無端想起了一人來。
山匪頭子低喝一聲:“有機會!”
他手持大刀,将月慈往邊上一推,便要朝房協之飛撲上去。
“狗官!你敢領兵前來,老子便要叫你有來無回!”
他剛踏出兩步,還未等騰身而起,隻聽身後忽地“噗嗤”一聲,是利器入肉的聲音。
房協之剛做出迎敵的架勢,便見那山匪頭子身子忽地一僵,緊接着,他身體慢慢往前栽去,露出身後的人來。
月慈松開握着匕首的手,滿手鮮血淋漓,她粗重地喘了兩口氣,心髒在胸腔中跳動的厲害。一方面是為自己方才差點身死,另一方面是為自己又殺了一人。
沒事的月慈,他跟許達相差無幾,殺便殺了。你不殺他,他便是要殺你的。
月慈沉沉吐出一口濁氣,再次擡眼時,眸中隻剩一片冷然。
起風了,清冽的山風從谷中穿過,再灌進這洞穴之中,似乎連難聞的血腥氣都被沖散了不少。
她在心中已經寬慰過自己:殺許達,是為仇恨,現在這般,是為了自保。
醫者雖有仁心,面對生死時卻也能選擇做一個普通人。
“大哥!”
還在負隅頑抗的尖嗓門和老二見到大哥倒下,紛紛紅了眼死盯着暗處的女人。
“臭婊子!你敢殺我大哥!我要你拿命來!”
兩人一時放棄了對付官兵,轉而朝月慈奔去。另一邊,房協之也再次拉弓,對準了月慈。
直接射向洞口那人,他并未有十足把握,但隻要射向那個女人,就一定能逼那人露面。
到底是人是鬼,一見便知!
雙方危險逼近,刀箭皆閃着凜冽的寒光,利器與空氣摩擦撞出一片低低的嗡鳴,如同生死邊界的呢喃。
月慈不會武功,自然躲不過這雙方來襲。
然而她嗅着空氣中,夾雜在血腥氣間極淺極淡的草藥香,忽地大呵一聲:“鐘耳!”
正與黑鳥衛從旁觀望的聞鑒望着洞内的一幕幕,不知想到什麼,忽地低笑了一下。
他似乎錯了,此人身上的倒刺和劇毒并非由他所栽培,而是其天生便從骨子裡帶出來的。
她不會折斷,隻會向死求生地盛開。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