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說話的大漢又四處聞,往李知行身前湊了湊,沒聞到仙氣,便嫌棄道:“喲,書生也好賭啊!”
李知行心說你管得着嗎?面上卻笑得依舊溫潤,不語。大漢身旁的兄弟一把拉過了他,“你管人家呢,快走!趕着日出之前去那古怪老頭那兒換東西。”
話落大漢入夢驚醒:“走走走,這事不敢耽擱。”
兩人如一陣疾風掃地而去。
在長醉坊門口的谪仙輕呼一口氣,歎道:“吓死本仙了,這要是讓天地知道我為了錢财進賭坊,非再貶我個幾百年!”
青淮看向他,眨眼道:“我要告狀。”
“告你個大頭鬼啊!”李知行沖着青淮的額頭就是屈指一下,彈得他怒目圓瞪。
“看什麼看,跟本仙進去!”
同這青衣扮相的少年一路同行,少年臉上對賭坊的厭惡看得一清二楚,已然超出了常人所能接受的度。李知行猜想,這少年生前十有八九與賭坊有些淵源在。
為了鬼客早日恢複生前的記憶,帶着他面對前世令其痛苦的事物是在所難免的。這一關,他必須得過,也是生前憶恢複的必經之路。
青淮揉着額頭,委屈地跟在谪仙身後,進了長醉坊。
坊中燈火通明,喝聲不斷。也亦如坊名一般,酒香缭繞,隻想讓人長醉不醒。
李知行在這酒香中閉目凝神,睜眼目光卻多了幾分淩厲,對着身旁的青淮說:“屏息。”
青淮依言屏住了口鼻。
他也不喜這酒香。
——就像是勾人精魂的妖魅,引得人想大醉一場,終不複醒。
燭台燈火跳動,李知行垂眼掃了一眼兩人的腳底,影子隻落了一半。他擡首,對着青淮道:
“你可知,這地也屬于你生前記憶的一處。”
青淮迷蒙地眨眼,聽着谪仙繼續道:“這地似虛又為真,邪門得緊,你要跟好我。”
他點了點頭。
李知行看他一眼,便擠進了鬼群中,從袖中掏出方才離開紅塵客棧時借的銀兩,開始押注。
這些年天上地下地跑,凡間這些唬人的把戲他學得差不多了,又借助點仙力,他自然可以赢得盆滿缽滿。
在一衆鬼客的驚詫羨慕還有嫉恨的眼神中,谪仙拎着一袋錢欠身走了出來,邊走邊道:“承讓承讓,氣運來了神也擋不住。”
賭坊有賭坊的規矩,羨慕歸羨慕,嫉妒歸嫉妒,很快鬼便又開了一盤,骰子聲零零落落。
青淮憋着氣,臉漲得通紅,谪仙見狀擡起他手腕輕點了下,道:“太過上頭把你給忘了。”
被李知行點過的地方似有絲絲縷縷靈力注入,青淮感覺通體舒服了許多,便試着說話:“谪仙,我們可以出去了嗎,我要憋死了。”
“你不是死過一次了嗎,還要怎麼死?”李知行認真道。
認真得欠揍。
青淮憤憤轉身。
谪仙笑着跟上。
一仙一鬼快到門口時,又差點迎面撞上來鬼。
“長眼睛了沒?”一賊眉鼠眼的小厮扯着嗓子喝道,“沒看見我們金蟬大人要來了嗎?還不避讓!”
好大的口氣。
被攔在門側的李知行腳步一滞,将錢袋揣進袖中,皮笑肉不笑地拉着青淮退到了一旁,心想着我倒要看開金蟬大人是何許人也。
“金蟬大人您來了啊!”小厮聲色谄媚,畢恭畢敬地引着一被四個高大護衛簇擁的矮胖男人。
李知行以寬袖遮面,隻留一雙眼在一旁悄聲觀望着。
被擁着進來的人,當真如姓名一般,活像一隻金蟾。
通體肥圓,滿臉褶肉,金衣傍身。
邁步進門之時,朝他這兒掃了一眼,後目不斜視,朝着賭坊中心走去。
在他看過時,李知行便将頭低了下去,藏住了眼睛,一旁的青淮照做。待人離開後,谪仙拉着青衣鬼客,快速出了長醉坊。
李知行動如脫兔,拉着青淮時不時往後瞟一眼,生怕那蟾蜍長相的鬼跟上,一時沒留意,撞到什麼。
“哎!”
隻聽一聲哀痛,李知行慌忙停下腳步轉頭,“抱歉抱歉,你沒事……”伸手想要将被撞到在地的女鬼扶起,待看清她面容後,他征了征,“三娘?”
“哎,李仙人。”回答他的聲音聽起來氣若遊絲。
目光順着慘白的面容不由得向下,李知行愕然——
傾倒在地的扈三娘,一身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