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這婦人說完,男人轉過了身,一雙深陷的眼沉沉地看向她,語氣不善道:“說你們怎麼了——”
話說了一半,卻猝然停了下來。
葉青盞趴在袖口看着兩人,心中想着聞故他們怎麼還沒來,這裡都吵起來了。
“楚大哥?”婦人思忖了片刻,不确定地喊了一聲。
男人聽到這聲,臉忽然僵了一瞬,此前滿身的戾氣皆消,低眸道:“進來再說。”
聞此言,衆人眼裡都有些許詫異。
袖中來回眼珠來回轉動的葉青盞,也是一驚:為何臉色會變得這樣快?
婦人點頭,對着樹蔭下的姑娘們道:“聽楚大哥的,先進去。”
門口站着的小姑娘,茫然地看着,須臾後道:“我去給你們備茶水。”
衆人正要擡步進門,忽又聽到一陣馬蹄聲,急促而猛烈。走在最前頭的男人眉間狂跳,大聲道:“快進去!”
女子們被這呵斥聲震懾,慌忙跑進了着茅屋小院,一旁的小姑娘跟在最後,卻晚了一步,被人用繩索套住了腰,她道:“關門!”話落,腰間的繩索被人猛一提,她一個趔趄,被拽到了馬上。
院中的女娘們又驚又急,卻還是依言抵住了門,屏息聽着門外的動靜。
隻聽一道年輕的聲音響起,聲音裡含着蜜糖是似的笑,道:“小美人,幾日未見,想本公子了沒?”
馬背上的姑娘作何感受葉青盞不知,她被突然摔在地上,隻想罵一句:有毛病!
“金公子,這是作何?”
金公子?
趴在地上的葉青盞看向他。
這惡少年身着錦衣華服,膚色甚白,長得倒算是清秀,狹長的雙眼中卻盡是頑劣,笑得浪蕩。
如此這般,倒真叫她想起了那隻“金蟾/蜍”。
不是形像,而是神似。
她猜想這人和那金大人當有關系。
馬下的男人面色黑沉,袖中的手緊了又緊,壓着聲道:“小女是有什麼地方得罪您了嗎?”
“得罪?”金公子看了一眼馬下一臉病容的男子,又色眯眯地盯向被她攏進懷裡的姑娘,“确實是得罪本公子了,一連三天都尋不到人影,可把本公子想壞了。想得本公子哪哪都不舒服,渾身難受,心疼死了。你自己說說,這是不是你的罪過,這罪又該不該罰?罰點什麼好呢,就罰你——”說着,他用手捏住姑娘的下巴,逼她擡頭看他,“當本少爺的通房丫鬟吧。”
輕浮之語,孟浪之行,馬上的姑娘實在難以忍受,猛然掙脫出他的手掌的桎梏後,張口咬在了他的手上,很快便見了血。
葉青盞看着女子口中溢出的血,心中稱快,轉過眼卻見被狠命咬了一口的男子竟然笑了。
“不愧是我金瓘看上的女人,有氣性!”金瓘眼神中閃爍着奇異的神采,笑得邪惡又惡心,慢悠悠道,“小美人,咬重點,重點,再咬重點。”
話音未落,姑娘松開了口,一口血水吐在了他的臉上。
葉青盞:“……”吐得好,這人有病有病。
在樹上靜觀其變的李知行看到這一幕也是無語至極,小聲道:“這麼一看我那小徒弟大冬天跳溪倒也能接受。”
一旁聞故此時眼神冰冷,周身陰煞漸開。
李知行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勸慰道:“消消氣,我知道你也覺得他惡心,想手刃他,再等等,等等。”
墨知安靜地蹲在樹上,和身旁一人一仙所看的并不同。她的視線越過了茅屋土牆,看向院中的一衆女子。
茅草屋外,中年男子向前走了幾步,握緊袖中拳,目中含怒,出口卻是卑躬之語:“金公子,還請您高擡貴手,放過小女吧。”
金瓘抹了一把臉,卻不惱,聞言看向馬下骨瘦嶙峋的男人,道:“放過?楚樂天,本公子真心實意想要你女兒,怎麼到你嘴裡就成了‘放過’。說的我好像我陰魂不散惹人厭,礙着你們了似的。”
“……”葉青盞心道:難道不是嗎?
就這麼一小會兒,她都想要堵上這人的嘴,将他趕得遠遠的——誰家好公子想要同姑娘相好是用繩綁的,又是哪家有禮節的公子對人之女張嘴便是亵玩之語。
不知做父親的心情是如何,樹上的谪仙是一刻也忍不下去了,拽了下聞故的衣裳:“下去,手刃他。”
他想,以青淮的幻境作為參照,這些人在此幻境中,定與墨知有極大的幹系,與其繼續聽着張狂小子瘋言瘋語,倒不如下去一探究竟。
李知行思慮結束,側眸卻不見身旁人的蹤影。他趕忙低頭去尋,發現不知何時,聞故已到了樹下,向着人群走去。
他也帶着墨知,跳下了樹。
聞故先一步到達楚樂天身旁,彎腰撿起來地上的手帕。在地上趴了許久的葉青盞就這樣被他重新捧在了手心。
金瓘見楚樂天身旁忽然而至一個長相俊美的年輕男子,眉心倏然皺起,眼中警惕,看向懷中的姑娘,不悅地問:“他是你的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