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
這場有意捉弄的戲劇就這樣被一聲舅舅截斷。
付思齊下意識摸摸後頸,嗯了一聲,“我外甥女。”
“我還以為——”
而此刻,小蘇一把攥着照片聚精會神地盯着,“舅舅,是你耶。”
連清剛巧回來,看見小蘇偎在付思齊懷裡看照片,也把腦袋湊近,“寶寶,看什麼呢?”
小蘇給連清看照片,眯起眼一笑,“媽媽你看,是舅舅。”
連清一看,還真是。有模有樣的剪刀手,竟然有些滑稽。
但照片裡的付思齊帶着眼鏡,一看就不是近兩年拍的。
“你還追過星呢?”她有點意外。
付思齊靜靜朝林晴羽看了一眼,撓撓頭回連清:“别人喜歡,替别人拍的。”
“哦,女朋友?”連清彎眼調侃道。
“不是。”
“哦,”連清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什麼情況,沒多說,一把抱走小蘇,對林晴羽說,“你們慢慢聊。”
兩個人離開,照片也被留在了空蕩的桌面上。
誰也沒拿走。
林晴羽盯着照片,想了一會兒才問:“她不是你女朋友?”
付思齊實在裝得辛苦,既然被戳破了,索性也不再藏着掖着,嗯了聲,“我表姐。”
“表姐?”
“有什麼問題?”
“我以為你們——”林晴羽話說半截,又停下,自行緩解尴尬,“沒事,是我誤會了。”
“誤會她是我的未婚妻?”付思齊不知道這人怎麼從前挺機靈,如今竟變蠢了,不光如此,記性也壞,把照片又送到她手邊,“你真不記得了?”
林晴羽看他一眼,有點茫然。
“記得什麼?”
她滿臉真誠,全然不是裝出來的模樣。
付思齊眸色忽一暗,變了臉色,“算了。”
不尴不尬的對話就這樣戛然而止,林晴羽還沒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去到室外。
天邊有一團像列車的雲,從藍色軌道上劃過,穿過日光的中心,靜靜地停着。
她以為他要抽煙,畢竟第一天,他就站在和現在差不多的位置上,指間夾着一支煙。
可他沒有。
他隻是用了一秒,輕輕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扭開了視線。
可就在這一秒之間,林晴羽看清他的眼神。
那眼神裡裝着的東西好像很沉重,比天邊那團列車雲還重,好像要随時碾下來,軋碎她。
當晚,她再次失眠。
認床是原因之一,更主要的是,一個怪異驚人的想法莫名産生。
專輯,演唱會,歌手,高婕。
一串線索串成一條鍊子,鎖住她的脖頸,她在快窒息的刹那想起來,當年,付思齊曾有一回約她同去香港,說有驚喜要給她,但要出發的那天卻意外趕上徐銘辰出了車禍骨折,她忙着照顧徐銘辰,手機沒電也渾然不知,最後就這麼放了付思齊鴿子。
林晴羽騰得坐起來,打開網站搜索。
屏幕上赫然出現着“巨星回歸”見面會的字樣,就連專輯名稱也對得上——Life is great。
林晴羽一怔。
所以……
她火速下了床,走到另一扇門前。
心理鬥争了須臾,終于擡起手敲了敲。
夜又靜又深,在等待的時間裡,她的手心竟然出了一層薄汗,春日該是溫和的,絕不是令人緊張忐忑的季節,可她心跳如擂鼓,忐忑不安。
“你睡了沒?”
自然沒有回應。
付思齊早出門了,就在兩個多小時之前,約上了方路安去打網球。
大概瘋子才會選擇開一個多小時的車來到市邊沿的體育館打球。
甚至這個瘋子現在還一球接一球地打得方路安無還手之力。
方路安才剛從北京回來,被他打得徹底累癱了,雙頰通紅,發絲淋着汗,隻想一個勁往喉嚨裡灌水。
喝完才感覺活了過來,可看看付思齊,這人竟面不改色心不跳,不像活人一樣。要不是他的臂膀處還挂着汗珠,他會以為自己是在跟機器人切磋球技。
“要不要打這麼狠?”
付思齊漫不經心一撇眼,“怎麼不承認你菜?”
方路安把毛巾挂在脖子上,“我真是閑的,陪你跑那麼遠來打球。”
這家網球館并不算設施最好的,近些年,白海因為承辦了一次全國網球大賽,故而網球風在這兒興起,光是市中心,私人網球館都開了好幾家,每家都比這家要舒适。
“破地兒,地闆都打滑。”
付思齊還是說:“怎麼不承認你菜?”
運動後,每個毛孔都在瘋狂翕張,他靠嘴呼吸來保持心髒的穩定頻率,從最頂層的側面窗戶上看見了黑色的夜和頂燈撞在一起。
這裡沒什麼好的,唯獨安靜。
他就是突然想離林晴羽遠一點,遠到可以不用每一秒都下意識去在乎她做了什麼。
幹脆閉起眼躺了下來,兀自感受起了穿過場館的風,一層一層從發絲侵進去,整個人都清醒了。
方路安還在叽叽喳喳地抱怨,他一句也沒聽進去。
直到被踹了一腳。
白色的運動褲上赫然一個灰腳印。
“玩不起?”他本就不爽,此刻騰身而起,握住球拍,“最後一把,誰輸誰結賬。”
方路安最受不了挑釁,明明累成狗了,還是一拎球拍應戰。
“那今兒這賬,你可結定了。”
“别耍嘴皮子功夫。”話音剛落,一球劃過去,啪一聲重擊到地面。
方路安開局就失利,瞪大了眼睛:“玩賴?”
付思齊輕蔑一笑,勾了勾手,“來。”
最後方路安還是輸了,實屬心服口服,但還是嘴上不饒人,直罵了好幾句瘋子。
“被人甩了?打這麼兇。”
“對。”付思齊淡淡一聲。
“啊?”方路安隻是一句玩笑話,卻不料得到這個回答,他揉了把臉,震驚道,“什麼時候?”
付思齊走得不急不緩,雲淡風輕答:“三年前。”
方路安突然沉默。
随後皺緊了眉頭,“……男的還是女的?”
付思齊一時無語,覺得自己交的朋友也蠢,白他一眼,“我是gay——你說呢?”
……
Mondays的公關案漸入尾聲,林晴羽這些天幾乎沒怎麼在家見過付思齊,像有意躲着她似的,每回她剛要開口說句話,他要不就是起身回卧室,要不就是穿上衣服要出門。
一周下來,她心底的疑問還是沒問出口。
今天總算逮着機會,付思齊在客廳擺弄他新買的淨化器,一身家居服,顯然不準備出門。
“我有話要問你。”她幹脆走過去直截了當地攤出話題。
“我沒空。”付思齊不擡頭,但很明顯不想和她交談,拿起淨化器站起來要回卧室。
林晴羽率先攔住他。
“不合适吧?”付思齊睨她一眼。
“你故意躲我?”
付思齊忽然輕笑,微微垂下頭,“你有被害妄想症?”
眼神輕蔑,嘴角弧度透出不屑,林晴羽一時錯愕,但還沒等她接話,面前門撞擊一聲,關了。
她想再叩門,卻再也下不了手。
“你神經病吧!”對着門一聲罵,氣沖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