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這樣又一次被堵在了門外,可這次,是她自己走出來的。
有些事,終歸是回不去。
她終于嘗到心痛,身體裡有什麼酸澀的液體在到處亂撞,眼睛也幹澀到疼痛發漲。
有些錯誤永遠不會随着春夏秋冬的時序更替而消失,它在多年後從人的骨髓裡滲出來,像一個回旋镖,擊中人的四肢百骸。
她站在付思齊的門外,卻依舊像這段時間以來的很多次一樣,擡起手又落下。
沒有再敲開他門的理由了。
坦白并沒有換得對應的動容與心軟,其實這些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隻是她天真以為,也許他們的故事還可以再長久一些。
再長久一些……
無比漫長的夜,林晴羽回了卧室,卻始終無法入睡,再一次走出時,沒了堅實的臂彎,也沒了忽然亮起的燈光。
陽台未關閉的窗簾外是漆黑的天空,夜真的很深了。
她走到了窗前,像拉上沒閉合的窗簾,卻無意看見陽台上的一個煙灰缸,裡面有着幾顆煙蒂。
她一愣。
再回望向那扇房門,又忽地仿佛明白了什麼。
是啊,他們之間就算再開始又怎樣呢?那道疤痕會永遠存在。
他一定也因為再一次遇見了她而感到厭煩吧。
林晴羽吹了吹風,扯出一個苦澀的笑。
算了,她跟自己說。
……
這一天,是付思齊要離開白海的日子。
他們在這一周幾乎沒有說過話,今天也一樣,林晴羽進了門,看見他在整理行李,隻是說了一句“一路平安”,接着從旁邊走過,徑直去了陽台收衣服。
春色正好,陽光明媚。
付思齊看了眼不遠處的人,她站在從天邊扯下來的黃色光痕裡,卻滿臉心事重重。
她也會為了他而煩惱。
付思齊在心底暗想了一瞬,但沒吭聲。
咄咄逼人已經完全失去了必要,那晚之後,他自覺一切超出了限度。
她說愛他的時候,他心裡燃起一團火,像廢墟中的人重見天光一樣的驚喜。
但他還是按捺下來,他過不去心裡的關卡,哪怕在這些年裡,他曾反複咀嚼着那半年的短暫愛情。
錢之嶼也說:“你何必?”
是的,他何必?再為她懸心?再為她自亂陣腳?
簡直有病。
更何況,她現在的話就可信了?
放好最後一個盒子,他站起身,行李箱的滾輪也因此在地闆上蹭出了聲響。
林晴羽聽見了,下意識回過頭。
一雙被澄澈光線浸泡過的眼睛,還和從前一樣,隻是卻比從前複雜。
付思齊撇開視線,目光落到另一處地方,動了腳步。
林晴羽見他走過來,不自覺呆滞在原地。
付思齊越來越近,她在他們距離兩三步時後退了退。
這種舉動恰好被付思齊瞥見。
忽而冷笑:“你以為我要對你做什麼?”
林晴羽可以接受他的冷待和無視,但受不了他一次次用這種語氣和自己說話。
她捏緊了拳頭,卻活生生把一周的憋悶忍下來。
“沒事,你自便。”林晴羽索性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離去的腳步迅疾,全落在付思齊耳裡。
他裝沒聽見,把昨晚落在陽台的煙盒塞進自己口袋裡,提走行李箱。
這一回,一步也沒回頭。
他這次來是自駕,回去自然也一樣,隻不過先繞道,拐至環海路。
那回答應了連如秋要去相親,結果卻臨時變卦,讓連如秋很不滿意,在家四處找茬鬧脾氣,付立德不堪其擾,勒令他必須哄好連如秋。
他到餐廳時,連如秋早已等待多時。
許久不見的兒子總算露面,那張本來嚴肅的臉上立刻眉開眼笑起來。
付思齊最怕連如秋的熱情,忙伸手阻止她上前動手動腳,“坐下說。”
連如秋撇撇嘴,她這兒子什麼都好,就是性格是真不讨喜,她有時候甚至懷疑到底是不是自己親生的,怎麼她這麼熱烈的人,生了這麼一個悶葫蘆。
“生你養你,有什麼用?”她小脾氣竄上來。
付思齊淡淡一笑,“養兒防老。”
“我和你爸可用不着你防,”連如秋駁他,“我們老了就自己去養老院住着,我們都聯系好了,吃的玩的喝的,樣樣都有,輪不到你幹這事。”
“哦,那我走了?”付思齊作勢要站起來。
立馬被連如秋制住,“成心氣我?”
她把付思齊拉着坐下才說起正事:“人家那姑娘現在可指名道姓說要見你,你說說看,當時你要不然就别答應,你都答應了還臨時改主意,這讓我的面子往哪裡放?我就不信,你有多忙的事,還抽不出一個飯點的時間嗎?”
這事的确是付思齊欠考慮,當時沖動,沒想那麼多,後來和林晴羽合租之後,才想到要找借口拒絕。
“是我不對,”他先認錯,接着想岔開話題,“但你就為這事跟我爸在家發脾氣?”
連如秋皺起眉,突然不樂,“你爸又跟你告我的狀?”
“他哪裡敢?”付思齊把牛排切好放連如秋面前,一面聳聳肩。
連如秋任性嬌氣慣了,可年歲擺在那裡,哪能聽不出好言還是壞語,瞪了付思齊一眼。
付思齊撇開頭裝沒看見。
也就是這一偏頭的功夫,看見門口停車場裡進來一輛車,石灰色的mini cooper,車牌7788。
他皺起眉,還以為自己看錯。
連如秋見他看得專注,敲了下他眼前的桌子,“認識?”
付思齊目不斜視地緊盯着,最後才看清了從主駕下來的人。
又洩了勁。
高婕今天開了林晴羽的車,和方路安約好一塊兒吃晚飯。
她剛走下來,就隔着窗子看見了付思齊。
腳步一停,忙給林晴羽發信息。
“寶貝,”她按住語音鍵,沒先進店,慢慢閑晃着,“我見到那老闆了,我——”
還沒說完,身後忽然滴滴兩下,一輛車對着她按喇叭,她急急忙忙退開一步。
而這輛車卻在她身邊的停車位停下,倒庫進去。
一個一身白色清新套裙的女人走下車,沖她點點頭,接着一臉的歡欣神色略過她徑直走向了店門。
高婕低頭看向屏幕,還沒說完的語音已經發送了出去,她剛準備接着說,就看見剛剛和她擦肩的女人坐到了付思齊的對面。
什麼情況?
她貓着沒進去,隔着窗拍了張照,正打算發出去,方路安突然出現在背後拍了她一下。
抖了個激靈,倒把方路安也吓到。
“吓死我了。”高婕捧着胸口斜他一眼。
方路安順手摟住她,“做虧心事呢?”
高婕便指了指,把疑問抛給方路安,“什麼情況?”
方路安順着方向也看見了付思齊,還看到了連如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