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應該談戀愛,我應該去路口貼鋼化膜
那天晚上,羅芝是在蔬蔬家過的。
蔬蔬剛從東帝汶回來,風塵仆仆下了飛機,還穿着當地手工編織的圓筒裙,妝都沒卸,就收容了一個情緒崩潰的羅芝。
她把羅芝領回自己豪華闊氣的大平層,随手一點,指着鞋櫃讓她換拖鞋,哼哼道:“我這種天降救星,怎麼看怎麼像偶像劇裡的救場男二,可惜人設對了,性别錯了。”
羅芝笑不出來,她抱起迎面而來的小貓,把臉埋進那一團軟絨絨的肚皮裡,鼻尖蹭了蹭,良久不說話。
蔬蔬懶懶地踱到酒櫃前,伸手抽出一瓶勃艮第,拎起開瓶器,擰瓶啟封倒酒一氣呵成,紅酒在玻璃杯中旋出一圈輕盈的漣漪。
“行了吧,坐在意大利進口的沙發上喝着米其林三星特供的紅酒還抱着我的純種小愛貓,金錢已經讓你的淚水變質了。”
她赤着腳走來,手裡托着兩杯酒,将其中一杯遞給羅芝,翹着腳坐下,漫不經心地說:“再說現在流行的是大女主人設,為男人哭這種行為已經登不上台面了。”
羅芝覺得自己算不上什麼大女主,但也悶悶地嘟囔了一句,為自己辯解:“我不是依附于男人……”
蔬蔬點頭,深以為然:“你确實沒依附男人,你依附的是女人,就不說我這邊好吃好喝給你伺候了,就說你那車吧,是不是你媽給買的?”
——就在羅芝在地鐵上哭的時候,她收到了媽媽的信息。
“我的一筆理财到期了,最近沒什麼好的投資,我也懶得花心思打理了,這筆錢轉給你買車,以後不用每天擠地鐵,還能多出半個小時的時間。”
“要好好工作,多把心思往正事上放。”
蔬蔬看了信息,啧啧半天:“你看,桃花雖爛,财運卻亨通,也很劃算了。”
羅芝:……
這還真是新鮮熱乎的天降橫财,她無話可說。
“個破男人惹你不高興,甩了就是,反正你又不靠他吃飯……但你媽才是你真正應該擔憂的隐患,她可是你背後真正的金主啊。”
蔬蔬語重心長地拍了拍羅芝的肩膀。
羅芝被蔬蔬帶偏了注意力,虛弱地反駁:“你個富二代有什麼資格說我……”
“我不一樣,”蔬蔬義正詞嚴地舉起酒杯,“我有孩子要養!”
羅芝看着懷裡的“孩子”:……
小愛貓确實養得很好,毛絨順滑,通身雪白,耳朵和尾巴染着幾簇米灰,眼睛是剔透的冰藍色,像兩顆鑲嵌在柔軟毛皮裡的寶石。
它趴在羅芝懷裡,懶洋洋打了個小哈欠,露出粉粉的小舌頭,嬌生慣養的模樣。它毫不在意兩個女人的情緒起伏,自顧自窩成一團安睡,若是羅芝聲音大了點,它會眯起眼睛咂嘴,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
不愧是高貴的貓貓。
羅芝忽然想起小時候跟媽媽去動物園,一群猴子在樹枝間活蹦亂跳,追逐打鬧,它們的動作是如此迅速敏捷,眼睛亮晶晶,通身的靈氣。
媽媽告訴她:“所有的動物裡,猴子跟人最接近,幾乎像人一樣聰明了。”
那時羅芝還沒上學,但已經知道人類是由古猿進化來的,看着眼前機靈的小家夥們,她睜大了眼睛:“那很多年後,它們也能變成人嗎?”
媽媽搖頭:“它們已經變不成人了。”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他們不再進化了,就永遠是猴子。”
羅芝又去看那些水汪汪的大眼睛,心裡突然湧上一種強烈的遺憾和同情。
啊,就差一點點,它們就差一點點就能變成人了。
她也不知道在遺憾什麼,那油然而生的同情是如此居高臨下又情真意切——她同情猴子沒法成為“更高等”的人類,仿佛錯過了一次通向巅峰的機會。
可人類真就比猴子更高級嗎?
她垂眸看向懷裡的布偶貓,它有專屬的羊毛毯、四季恒溫的空調、頂級的貓糧、手工雞胸肉做的零食棒棒,它在豪宅裡度過一生,每天的日程是曬曬太陽撒撒嬌,然後等着收獲主人百般寵愛。
她屬實是自作多情了。
人總傾向于把自己的情感投射到萬事萬物之上,在修辭手法上這叫“寓情于物”,但實際上動物真比人低級嗎,人又比動物快樂嗎?
也許在猴子眼裡,人類也不是他們夢寐以求的終點,如果最理想的生活是被養尊處優地寵愛,何必非得變成人?
羅芝灌了一口紅酒,心想,我遺憾個屁。
蔬蔬半倚在沙發上,無聊地撥弄着小貓柔軟的毛發,目光卻始終落在羅芝身上。
羅芝坐在窗邊,月光落在她肩頭,把她襯得更加瘦削,她膚色偏暖,五官端莊,杏眼烏黑分明。蔬蔬剛認識她的時候,她還帶着點少年氣的鋒利,那時的她幹淨、倔強、倨傲。
但此刻這雙眼睛蒙着霧霭,被現實磨損的失了光澤。
蔬蔬啧了一聲。
“其實我一直不明白,你到底圖他什麼?那男的無論出身學曆各方面都不如你——情緒價值提供不了,金錢價值半點沒有,沒錢沒貌甚至身高都不夠一米八的清朝男人,你怎麼就能跟他耗這麼多年呢?”
她話說得直白難聽,細長的高腳杯被捏在指尖,輕輕轉了半圈,動作帶着一種事不關己的慢條斯理。
羅芝輕聲回答:“我們是大學時候在一起的,他追我追得很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