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青瑤順目光望去,男人穿的是符院統一發放的黑袍。細細看來,花紋繁複華貴,有修身效果,像是刻意改良過。
池厭身形颀長,寬肩窄腰,凸起的喉結下,衣襟微微松垮,隐約可見泛紅的鎖骨,冷白胸肌長一顆朱砂痣,随呼吸起伏。
黑袍襯得他皮膚愈發病白,像山間鬼魅,這樣深邃俊美的容顔,常入女子夢中,吸人精血。
他緩步走來,腰間挂着塊玉牌,随步伐搖擺,清脆的碰撞聲在心尖敲打。
一雙蛇眸流轉落到她身上,眉頭微蹙,冷不丁勾起薄紅唇角。
“師姐,不建議多一人吧。”
一陣涼意從脊背滑到後腦勺,江青瑤看不清他情緒,隻覺得像變了個人。
兩人對視片刻。
雲蘿湊過來,低聲笑了笑,“瑤瑤,他不就是那日送你回來的。”
“雲師姐,有什麼事不妨說出來。”池厭聲音冷得像塊冰。
“你。”雲蘿欲罵又止。
“怎麼。”江青瑤撣了撣衣袖灰塵,唇角勾起譏诮的弧度,“池師弟不是能耐大得很嗎,煉制的丹藥都看不上,如今倒主動。”
一時間,四周寂靜。
符院弟子用看瘋子的眼神看着她。
誰不知道池厭是大長老親傳,入宗不過幾個月,就四階上品符術師了,受衆長老器重。
他是出名的怪脾氣,上次有内門弟子故意擋路,被一劍挑飛了發冠,頭發絲被燒得分根不剩。
所有人都等着江瑤被打得跪地求饒。
靜谧的氛圍下,唯有秘境輪轉發出的沙沙聲,衆人屏息凝神,一瞬不瞬盯着兩人。
“是我不知好歹。”池厭走上前,朝她深深一揖,“師姐煉制的丹藥,是丹霞宗一絕。”
他擡起一張俊臉,冷眼化成濃郁的柔水,倒影她整張臉,沉溺于深潭中。
“對不起。”
江青瑤瞪大雙眼。
記憶中,池厭全身上下最硬的,就是這張嘴,他可能會表面示弱,骨子裡的傲氣卻擋不住。
剛想開口,卻見他腕間纏着白色繃帶。白紗下隐隐透出暗紅,像是灼傷。
江青瑤心中了然,他定是傷得不輕,急需丹藥,才會放下身段道歉。
“随你。”她别過臉,“也不差一個。”
池厭越過衆人肩頭,徑直走到她身側,聲音隻有兩人聽見。
“多謝……”
“瑤瑤。”
尾音剛落,一絲若有若無的腥氣萦繞鼻息,混着特有的冷松香,與低沉的嗓音撞入,耳畔竄起股電流。
江青瑤見他臉色蒼白,近乎透明,眼下帶着淡淡青影。
傷成這樣還逞強。
“先說好,秘境裡找到的藥材,我和雲蘿先挑三成。”
“都依你。”池厭唇角微揚,冷峻的眉眼柔和幾分。
雲蘿皺眉,一個拖油瓶就夠煩了,再加個冷臉俠,她不由貼近江青瑤,攥住她手臂。
池厭亦步亦趨,望着兩人緊貼的身影,手背爬滿青筋,掩藏繃帶下。
夜晚,月懸高處。
秘境外冰天雪,秘境森林内枝繁葉茂,涼風吹過,行走半日,四人有些疲倦,決計找個地方安頓一晚。
江青瑤和池厭負責守夜,雲蘿與休息。
搭好布蓬後,江青瑤見池厭燃好火,拂去木樁灰塵,緩緩坐下。
剛坐下,她就後悔了。
池厭不坐遠處,反而順勢坐在對面,兩人大眼瞪小眼。
冷風吹過發絲,掩蓋他深邃的眉眼,刹那間,江青瑤冷汗直冒。
像、太像了。
那日闖入她房中的男鬼,下颚也硬朗消瘦,手臂也是這麼修長,還、還有鼻子的弧度,也挺高。
她呼吸急促,顫抖地擡起手,擋住上半張臉的那瞬,掌心被一股冰涼包裹,冷得打顫。
池厭攥住她,擋住視線,“這裡我守着,你去休息吧。”
陰冷的氣息順着掌心,直通腳底,江青瑤愣神片刻,卻見他彎腰,一雙狹長的眼透過指縫攝來,帶着輕笑。
“師姐……在看什麼。”
江青瑤被盯得後背發涼,正要起身站起,池厭忽然伸手,朝她耳後抓去。
一瞬間心跳得飛快,他似暗處潛伏已久的毒蛇,張開獠牙,朝獵物撲咬。
江青瑤摸到青鸾劍。
耳後的大手一觸即離,凝眸望去,是片毫不起眼的葉子。
她松口氣,原來虛驚一場。
心剛落下,池厭忽然靠近,冰冷有力的大手環在她腰間,空氣中飄來股淡淡腥臭味,還有野獸低鳴。
“你。”江青瑤動了動,耳畔響起道輕聲。
“别動。”
火光熄滅,四周昏暗。
冰冷月光下,一具腐爛屍體從草叢滾出來,被開膛破肚,五髒六腑啃咬幹淨,鮮血濺滿土地。
“嗷——”
一道幽遠的咆哮聲貫穿耳膜,震得頭皮發麻。巨大的黑影朝兩人踏來,逐漸漲高,足有十米。
猩紅的狼眸驟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