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是白汀自我的認知,瓦沙克認為自己無權糾正任何人的認知,除了他人的願望需要的時候。
耳旁傳來的尖銳物體劃破空氣的聲響讓正在思考刃來意的瓦沙克下意識地固定住自己周遭的空氣,定睛一看,竟是一支用枯枝制成的木制發簪。
雖然有些地方是祂都能看出來的粗糙,但在一些例如在鎏金的細節之處,瓦沙克還是能看出曾經那位僅用一個晝夜便将一堆殘次品與廢物造出一頭進退自如,栩栩如生的機關獅子的那位巧匠的手藝。
“給你挽住頭發用的。”前方低沉的回答打斷了瓦沙克的細細端詳,也讓祂擡頭注視這位自「建木之亂」後就消失不見的前任百冶,現任星核獵手。
“謝謝,卡芙卡幫你抑制住了魔陰身。”禮貌地道謝後瓦沙克又再度開啟了另一個話題,“是艾利歐的劇本需要我額外的幫忙嗎,還是你需要?”
在祂的眼裡,刃的身上幾乎被不下數十條言靈纏繞得無法喘氣,這讓瓦沙克輕而易舉地從其身上留下的痕迹了解到在這段算得上休養生息的時間裡,身為星核獵手的兩人又藏于仙舟中做了什麼大事。
“不需要。”斷然回絕了瓦沙克伸出的援助之手,就算沒有卡芙卡下達的“不要答應或是對瓦沙克許下任何願望”的言靈約束,刃也不會輕易去答應對方。
瞥了一眼處于陽光之下的白汀與瓦沙克一人一狐,就算曾經在魔陰身發作時那兩道時隐時現的黑色虛影逐漸被真實的身影覆蓋,但刃的内心卻不會因此而恢複往日的平靜,腰間内不斷發燙的光錐正是他在現實與幻想的夾縫中苟延殘存的最好象征。
或許在艾利歐寫下的劇本結尾,即自己真正踏入永恒長眠的死亡結局之時,這張不知被何人贈予的光錐才會失去它原本應有的作用,與自己一同等待着應有的枯萎吧,刃是這樣想。
他已經忘記了僅有他與未知的祂才擁有的兩人回憶,将其抛于彼岸花的花海中腐爛,讓不知從何而生,又不知對誰而生的仇恨在内心生根發芽。
現在的刃隻是依稀記得,祂是應星很重要的人,但具體是誰?他不記得了。
“……隻是看不下去你那個頭發亂糟糟的模樣而已,我不需要你為我或者艾利歐做任何事。”
熟知瓦沙克的本質是必須堅持遵守着等價交換這一無用至極的原則,刃在否認了是艾利歐指使自己後輕啧了一聲,出于不願與對方過多糾纏的想法不得不補充了一句在他看來毫無意義的叮囑,
“如果真的想為我做什麼事,就趕緊帶着白……汀離開羅浮。”
“我明白了,但這并不算‘願望’,我會留着它,直到你需要我為其實現為止。”
有着曾經在雅利洛為盧卡預留願望的先例,瓦沙克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刃的想法,這讓刃有些訝異,但餘下清醒的時間不足以支撐他用自己尚如少年的頭腦過多思索着曾經發生在對方身上的事情。
卡芙卡下達清除過往記憶的言靈讓刃随時有可能會把瓦沙克與白汀視為需要殺死的敵人,但從倏忽創造的空間出來後,屬于應星的記憶卻又如害得自己飽受折磨的長生不死詛咒般,在绯紅色的花海中生出些許不一樣的灰白色。
就算自己不厭其煩地将其一次又一次連根拔出,那些相處的舊日回憶卻還是像那些糾纏自己與丹恒的往日罪孽般緩緩複生。
人有五名,代價有三,但面前的兩人從來都不是其中之一。捂額低聲重複着這句話,刃自身也在盡全力避免着自己突發傷人這種異變的發生,因為這是他在壓抑魔陰身後執意要見故人而帶來的後果。
“替我向艾利歐問好。”熟練地用木簪绾住腦後的長發,瓦沙克的眼中似乎完全沒有對方痛苦地喘着粗氣的樣子,祂隻是神情平靜地注視着樹蔭之下的對方,囑咐着自己的事情,一如平日。
沒有更多的回複,一陣清爽的微風拂過,刃已消失在白汀與瓦沙克的眼前。
“……那個家夥走了吧?”偷偷睜開眼,白汀悄咪咪望向刃原先站着的地方,再三确認周圍哪裡都不存在對方的身影與氣息,甚至得到了瓦沙克肯定的答複後,她才恢複往日的活潑,用尾巴輕快地拍打着瓦沙克的肩膀。
“我不喜歡他身上那股摻雜着毀滅的豐饒氣息,感覺像蔬菜腐爛的味道,我們以後不要和他見面好不好?”
低聲向瓦沙克說出自己對刃的不喜與請求,白汀撒嬌似地蹭了蹭對方,哪怕祂的臉頰被自己蹭得發紅也不曾停下,意圖讓其身上由木簪帶來的刃的氣息被自己重新覆蓋。
沒有輕易答應白汀的要求,瓦沙克思考着在倏忽空間中因為交換而短暫陷入沉睡時,自己所看到的關于命運的未來走向。
雖然因為星核獵手和星的介入讓未來有所改變,但大抵的走向還是和以前沒有多少差别。
我(祂)終将會從空白的人造夢境中蘇醒,讓這片宇宙回歸至它最初的完美無暇。
屆時倒轉至最初的時間會再次轉動,新的輪回會再度開啟,我(祂)也将重獲新生,一切的一切都将被重新編制成那些冥冥之中早已既定的“命運”。
所以瓦沙克不理解白汀的糾結點,一如祂不理解不管是哪一次的降維,“許願者”們聽自己提到曾經的往事,總會作出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就算是脾氣較好的■■,祂的嘴角也都會往下撇,露出代表不開心的神情,雖然現在應該稱呼祂作藥師,瓦沙克想。
“星核獵手們的命運和列車的命運息息相連,不見面的話是不太可能實現……但如果是白汀你的請求,我會盡可能避免這個情況的發生。”
念在對方是那種如果自己拒絕就一定會又哭又鬧的性格,瓦沙克沒有當面拒絕,隻是用祂自認為的委婉回絕了白汀。
“現在要回列車了,姬子和帕姆還在等着我們。”
—他的視角—
達達利亞從沒想過自己能碰到燈。
準确來說,他從沒想過能在羅浮仙舟碰到失去了燈的記憶,迎接了新生的瓦沙克。
按照達達利亞最初的設想,他應該在匹諾康尼“家族”舉辦的聚會上,以“同諧令使阿賈克斯”的身份認識星穹列車乘員瓦沙克,然後在其意願上決定自己是跟着對方一起搭上列車,還是與祂留在匹諾康尼星球。
至于哥倫比娅的要求?她隻是讓燈成為“家人”,卻從沒有強制限制過對方的去向,如果是燈自己的要求,就算有百般不願她多半也會允諾,所以達達利亞對此壓根沒放在心上。
雖然有些不妥,但自己和燈的約定還是留到下次遇見祂吧,畢竟自己來到羅浮還是受人之托,此地不宜久留。
現在的他可不是為了找景元切磋才來羅浮的遊客阿賈克斯,而是受鏡流與羅刹所托擅自登陸羅浮,意圖把仙舟聯盟也一并卷入神戰這趟渾水,永遠處于動亂的漩渦中的同諧令使達達利亞。
畢竟紛争和沖突,總要大一點才更有趣嘛。
射出一擊聚滿了激流的箭矢打斷了景元對羅刹即将使出的紫霄震曜,頂着對方了然警覺的眼神從暗處高高跳下,達達利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