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收到了由星轉告的黑塔邀請,瓦沙克原本也并沒有下車的打算,盡管能在預想範圍之外的與阿哈見面,但黑塔空間站帶給祂的回憶實際上大部分都不是太美好。
人類都能有對不喜歡事物挑三揀四的權利,瓦沙克自诩也要擁有這份挑三揀四的權利,即便祂從不認為自己是人類。
隻可惜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意圖讓自我意識逐漸沉浸在柔軟的毛茸茸玩偶中的瓦沙克,在許久都無人發消息給自己的手機上收到了來自星發來的消息後不情不願地承認了這一點。
【星:幫幫我,瓦沙克!】
也不知道星和穹到底是從哪裡學來的這句話,每次有事情要自己幫忙的時候,他們總會沒輕沒重地來上這麼一句,顯得瓦沙克認為自己不幫也不是,幫了又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但他們每次都像這樣求助,你也每次都會像一個沒有工作而導緻自己無所事事的閑人一樣跑去幫忙……這紅腸味道不錯,和那些沒有加工的隕星相比還是這小玩意更有味道些,就是太小了連塞牙縫的資格都沒有。”
就算還在細細品嘗着嘴裡緩慢咀嚼的國風美食貝洛伯格紅腸,奧博洛斯也不忘幽幽地補上了一句,期間還無縫銜接地插/入了作為一位名聲顯赫的美食家對紅腸的評價,如果說嘗遍萬界的古獸也能被稱得上是人類意義上的美食家的話。
也就是仗着瓦沙克脾氣好到在非必要關頭的大部分時候都不會在意自己不留情面的辛辣發言,奧博洛斯從來不會錯過任何一次可以在言語上損對方的機會。
換作是有時候頂着和瓦沙克同個模闆刻出來的一張臉,但脾氣是比對方一比一還更要差勁的阿哈,奧博洛斯百分百肯定自己要因為這張面對活蹦亂跳的生命體就打死都吐不出好話的破嘴,被現今那個喜愛用無頭身體在寰宇亂竄的樂子星神給殺死千百萬次,但祂還是不會改。
如果生活不能拿捏,那就拿鐵。——連美食品鑒資格證都沒有卻自诩為美食家的三流烏鴉奧博洛斯著
“這根紅腸每天都隻能買一個還要一大早就排長隊,有得吃就不錯了……别在這裡給我挑三揀四。因為她是星,是艾利歐創造出來的命運之外的「産物」,是有可能實現我的願望的存在。”
瓦沙克是不會說自己為了給祂和白汀買兩根貝洛伯格紅腸,幾乎是連續兩天都在當天晚上就頂着冷風在磐岩鎮小吃攤最常擺攤的地方足足飄了整整兩個晚上,連往常最早到的礦工大叔都被自己的身影給吓得差點以為繼深藍幽靈後磐岩鎮二度鬧鬼。
雖然不知道揚名在磐岩鎮上流傳的深藍幽靈傳說和雪原傳說深藍野人有什麼太大的關聯,但瓦沙克還是明智地選擇沒有追問,祂對萬事萬物應有的好奇心就像祂那幾近于無的三無情感感知能力,屬于聽聽就好,卻從不會放在心上。
“你難道還在認為那兩隻成天都隻會膩歪在一塊,做些讓我都感到沒眼看的浣熊精會結束你持續受難的命運?”
瓦沙克上句不接下句的混亂回答讓奧博洛斯感到了難得的好笑,祂嗤笑着反問這位不論何時都在宛如睡覺時會吮吸手指做夢的孩童般抱有天真幻想,卻又總是會擁有僅有成年人才有的悲觀态度的現任主人,
“雖然我不屑評價像你一樣連食物都算不上的廚餘垃圾到底會對黑暗中潛藏的渺小希望抱有多大的期望,但孩童都知道夢會破碎,人會蘇醒這個淺顯易懂的道理,你在智商上類比嬰幼兒就算了,好歹從年齡上來說天真也要有個度吧。”
奧博洛斯的話語還是如往常一樣刻薄又好理解,也不知道以一隻正常烏鴉堪比核桃大小的大腦(或者說星神間隻得思考自己命途之上的強制範圍)是怎麼想到這些就算是小孩都能聽出在罵人的比喻。
但一想到不論從星神角度還是從烏鴉角度上,對方的誕生都與“正常”這兩個字扯不上一個甚至是半個信用點的關系,瓦沙克突然就感到了些許釋然。
誕生就已經是殘缺品了,那讓讓出生就被抛棄的廢品倒也無妨。
“如果星不能結束,那我也可以繼續等第二個穹的出現,反正時間于我毫無價值,我對這件事也有超乎你想象的耐心……需要我幫你帶什麼吃的嗎?”
宛若深陷泥濘中的求生者掙紮着從隻多不少的毛絨玩偶堆裡爬起,瓦沙克飄在三月七和姬子友情贊助的落地鏡面前整理着被自己躺得皺巴巴的白色襯衫,頭也不回地詢問奧博洛斯。
“哈……你怎麼會沒有耐心,你要是沒有耐心又怎麼會有現在這副屈膝于人偶軀殼之下的好笑模樣。”奧博洛斯習以為常地嗆了一句,緊接着又話語一轉,轉口就開始談及另一個話題,
“幫我帶碗大份的宇宙大炒飯,不加辣不加蔥花不加麻醬也不要鹽,多加點雞蛋,反正就那個勉強夠我塞牙縫的空間站也沒有什麼好吃的東西。”
顯然不管是善于僅用語言就能夠穩定拉住所有生物仇恨值的奧博洛斯,還是以不在意的态度去看待寰宇萬物萬事的瓦沙克,祂們都已經習慣了前一秒兩者還在互相嗆對方在平日裡做出的各類奇葩或不奇葩的行為,後一秒就開始要求對方幫自己做事的處事态度。
用星語出驚人的發言來形容就是一人一鴉真有同伴的默契,但不論是哪個被她談論的家夥都不會認同這句話。
用“同伴”這個詞來形容對方,簡直是在侮辱“同伴”這個被有機生物創造出來的詞語。
“幫我看好白汀,我先去找星了。”
自說自話地交待了待在列車上無所事事的奧博洛斯接下來應該做的事情,瓦沙克習以為常地在祂“憑什麼我要幫你看那隻蠢狐狸”的持續尖叫中飄下了列車。
這是瓦沙克第二次站在列車停靠在空間站的站台上,但也許是阮·梅的到來讓那些有事沒事就喜歡在站台上來回走動的流動人員們習慣了站台出現自己不認識的人,對于祂從列車上下來這件事,并沒有太多人對祂投來好奇或打量的眼光。
省去了如坐針氈的感受讓瓦沙克的心情自然是好上不少,盡管祂在決定下車去找星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再次遭受那些對自己來說過于強烈的目光,但能夠避免總好過默默忍受,祂對此樂見其成。
隻是在即将邁開第一步的時候,瓦沙克突然想到了一個旁人聽起來都覺得很尴尬的事情。
祂不知道星在空間站的哪個地方。
隻是收到了星的求助短信,瓦沙克就直接不分青紅皂白地從在平常時間内都象征謝絕出門的緊閉房間裡出來,祂甚至連短信内容是真是假都沒有多加确認就直接下了車。
好吧,到了匹諾康尼的時候一定要讓星請白汀和奧博洛斯吃東西當作這次下車撈人的報酬。
剛想決定讓星請自己吃東西,但瓦沙克又突然想到自己現在寄宿的這副宛如十王司特有的偃偶般特立獨行的人偶軀殼無法進食任何食物或飲品,隻得退而求其次讓她請白汀和奧博洛斯吃。
上次在羅浮仙舟達達利亞遞給瓦沙克的一瓶鱗淵冰泉,祂隻是淺淺飲了一口,但在事後祂可是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把喝下的那口無法消化隻會在軀殼内被空氣内殘留的細菌污染導緻變質的冰泉從體内取出。
得虧有奧博洛斯可以吃掉門内發出來的全部聲響和氣息,不然光是瓦沙克身上那股彌漫不散的血腥味都夠祂思考該如何向列車上其他人解釋,更别提在那期間還有一些劃開咽喉等不宜給小孩和未滿一歲的星核精觀看的R18G血腥場面在列車上來回反複播放。
不過讓星請狐狸和烏鴉吃東西的前提是解決她在空間站内遇到的麻煩,至少為了這兩個堪稱驚天動地泣鬼神的巨額夥食費,瓦沙克會努力幫助對方。
不過現在應該解決的問題應該還是星的去向。
這個問題的解決方法說複雜又不複雜,說簡單也不簡單。瓦沙克完全可以通過去詢問某位與自己一樣将意識投影至人偶軀體,也是這個空間站真正主人的天才俱樂部成員,也可以再次拿出手機詢問星她的下落。
但前者每次想到她的名字,瓦沙克就會回憶起上次自己差點把對方正在研究的項目給搞砸還趁勢薅走了詭計咕咕鐘,結果就導緻對方幾乎每次和姬子見面就在念叨什麼時候讓自己來測模拟宇宙或是給祂講故事的不美好記憶。
後者更加了,明明是對方發來的一則短信讓自己走下列車,到頭來自己卻死活聯系不上她,短信更是直接簡單粗暴地未讀未回。
好吧,看上去是遇到一些沒法看手機的麻煩了,大概吧。
很善于給包括自己在内的其他人找理由的瓦沙克收起了不管盯多久都不會有新消息的手機,随意地給星現在的未知狀态找了一個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太離譜,而且按照正常生物的思維來說勉強來說稱得上中規中矩的理由。
底下的能量很不對勁……為什麼原本的“未來”裡不該出現的「歡愉」氣息會在這裡,而且還和「繁育」的氣息混雜在一起?
而對于突然出現在空間站的「繁育」氣息瓦沙克倒也沒有感覺到多少奇怪,憑借自身異于常人的感知能力與「命運」的特殊聯系,祂可以窺見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誰,而底下碎星王蟲和其他生物(包括那位從沒見過面的石膏頭男人)的出現更是在預料之中的事情。
隻有星和穹的去向是例外,因為他們是唯一的變數,是自己唯一一個無法通過「命運」而不是“星穹列車乘客瓦沙克”的了解觀察所能窺見的未來。
雖然總是被奧博洛斯謾罵腦子生鏽到還不如剛出生的嬰兒,但瓦沙克在「命運」和“未來”這一個共同的方面的思考速度還是要比天才俱樂部那些專門研究空間和時間的科學家快上不少。
笑死,和自己朝夕相處的東西本質都不知道,别說被其他人笑掉大牙了,瓦沙克自己都要笑自己。
但很顯然瓦沙克并沒有給不論是奧博洛斯還是我們一個嘲笑祂的機會,祂此時此刻還正在思考着這份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的蝴蝶效應所帶來的影響。
這份唯一的變數所帶來的蝴蝶效應,大概就是「我」的下車以及不該出現在空間站的「歡愉」吧。
就連瓦沙克也不太清楚該如何解釋,「繁育」和「歡愉」這兩個就連在模拟宇宙實驗中都無法構成回響交錯的命途是如何在現實裡融合産生質一般飛躍的化學反應,但有的時候不解釋即為最好的解釋。
前者(「我」)的影響暫時未知,但後者(「歡愉」)……阿哈的氣息讓本該在誕生的56秒後徹底湮滅的碎星王蟲僥幸存活了下來,也讓那顆凝聚了它全部力量的坍星之卵也因為這氣息再度孵化。
向來隻會在乎因為星的出現而從“未來”的根枝中衍生出現的“未來”,即發生了這件事而産生的全新“未來”的祂,對于造成這一切的起因經過乃至如何收尾這件事,祂一概不關心。
不過既然在特殊情況,那麼稍微動用一下特殊的能力,應該也是沒事吧?
靠在列車門旁,冷眼旁觀着同樣意識到地下似乎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驚天大事即将發生而變得焦躁不安的研究人群,瓦沙克決定采用姬子教導過自己的“特殊時間特殊對待”計劃。
——
從自己和穹(星)進入隐藏在空間站地下的秘密艙段的時候,兩隻平時就依偎在一起的小浣熊就隐隐約約地感覺到了不對勁。
他們都有預感阮·梅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自己,但又苦于毫無證據且自己嘴饞吞下了那塊帶有「反吐真劑」的梅花糕點,還需要阮·梅的解藥解毒……出于站在星穹列車乘客角度的各種各樣的考慮,星沒有第一時間向列車說明自己的情況并求助。
隻是當那個以石膏頭遮蔽面容的男人的出現證實了兩人猜想的大部分觀點時,穹還是決定瞞着星,偷偷拿起手機向長期待在列車上的半張底牌(瓦沙克)求助。
他雖然也很在意會不會給列車組的大家添麻煩,但比起星的顧慮,穹還是更關心自己半身的生命安全問題。
事實證明,穹這個舉動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