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多托雷用那漫不經心的淡漠語氣說出的事實,波提歐的反應很是激烈,卻又在奧博洛斯的預料之中。
畢竟如果是祂自己被其他家夥隐瞞了真相,目的就是為了欣賞自己的魅力出糗時刻,奧博洛斯說不定會為了抑制自身如食欲般永無止境的憤怒,做出隻是比質問還要更過分的事情。
“哈?都說了我不過是特地下車來欣賞你們碌碌無為的狼狽模樣,還順便看看希佩那家夥過度放權給底下派系才鬧出來的笑話,為什麼都要對一隻連能用兩條腿正常行走的軀體都沒有的動物抱有過多的人類期望?”
不過比起感同身受地繼續與低等生命體共情,自身這個幾乎就快要瞞天過海的小秘密就這麼被多托雷輕描淡寫地爆出來,還是更讓奧博洛斯感到了某些微妙的不爽。
但硬要說有多麼不爽,祂也沒有多不爽,大概就是邊拿着小零食邊看電影的時候,被身旁人不小心一句劇透了接下來劇情的感覺。
“你呢?希佩特意指定的令使,就是為了說這些無聊的事情,然後像你家那個惡趣味的星神一樣欣賞我們的反應才特地把大夥都從太一之夢裡挨個抓阄似地領過來?”
比起其他人是被迫在自以為清醒的狀态下讓精神步入了「秩序」的殿堂,奧博洛斯反而是自願陷入了那些人刻意營造的太一之夢,但也就隻有那麼一瞬。
因為在觀察到自己會如何抵達理想的終點後,祂倒是沒有一絲正常生命體在破壞美好事物這件事上應有的遲疑與猶豫,很是幹脆利落地吃掉了意圖把自己永久困住的薄層憶質,從中清醒。
“我不會否認自己或許會在實驗陷入瓶頸期的時候,像祂一樣出于這種略微帶有娛樂自身的膚淺意義,又不是那麼重要的高高在上态度來轉換一下彼時糟糕的心情。”
即便被奧博洛斯戳穿了自己部分随心情波動而變化的真實想法,多托雷那份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漫不經心态度還是沒有做出任何應有的改變。
或許對多托雷來說,這位曾經在提瓦特大陸上與自己都保持着天然敵對關系的魔神在如今這種行走的命途都各不相同,自己更是在剛剛拂了對方面子的情況下,與自己互看不對眼簡直是正常到不能再正常,不值一提的事情。
“但遺憾的是,包括我手上好幾項姑且還算有着非凡進展的實驗,還有對你的同伴們在匹諾康尼的行動都視而不見的行為,以及現在把你們從太一之夢解放出來的行動也不過都是基于祂無聲的授意下完成,是比其他事項都更為重要的未完成項目。”
換句話說如果不是希佩即興下達的旨意,性格自負的他是絕對會做出冷眼旁觀「秩序」以阿斯德納星系為代價的複活,甚至在感到掃興之餘親手結束這場連預演都不符合預期目标的默劇的行為。
但這點就不需要多托雷特意向他們指出來,畢竟他還是清楚操控他人來完成拯救匹諾康尼這個失去了趣味性的星球可不是那位已然晉升星神的同僚希望看到的事實,更何況他也清楚僅身為同諧令使的自己可不足以與奧博洛斯那個創造了貪餮命途的黃昏古獸相抗衡。
……哪怕現在的祂不過是繼承了「黃昏古獸」這一部分的權能。
“那麼按照你更為重要的說法,能夠在‘祂’的無聲授意下蘇醒的人中是否包括我的夥伴們?”
在高強度地接收龐大的信息量中理清了自己被擾亂的思緒,丹恒終于結束了長久的沉默,說出了自他被告知現在進行的一切都不過是夢境後的第一句話,也是第一個問題。
盡管多托雷早已從達達利亞的口中得知丹恒為對方在這個主世界的同分異構體,與他有着毫不相同的性格與經曆,并為之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但這道近似于那位孤身前往夢境某處的同僚嘴裡發出的平靜聲音還是讓他感到了一絲遲來的淡淡分裂感。
這種平靜的聲線絕不可能從性格上就和陽光開朗大男孩這個形容劃上等号的對方口中說出,不如說光是想象一下就足夠讓每個多托雷都倍感反胃。
畢竟像達達利亞那種戰鬥狂,多托雷認識一個就足夠了,他自認為不需要認識第二個達達利亞。
“當然,但還不是時候。”
面對擁有着與那個總是能惹自己生氣,卻還是被迫在同一艘飛船上相處了近千年,甚至現在自己都還要和對方成為命運共同體的家夥相同聲音,饒是全部切片的年齡加起來完全能稱得上垂垂老人的多托雷,仍舊不可避免地對丹恒沒有多少好感。
“要知道等待可是一種良好的美德,希望各位都明白這一點。”
自然是不願繼續接過講解員這個與自己本職相差甚遠的燙手責任,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又以一句語意不明的話作為結尾,戴着半身鳥嘴面具的多托雷就此結束了對話。
——距「諧樂大典」開幕4系統時,築夢邊境深處——
盡管外人是無法用肉眼輕易辨析得出相應的結論,但那些行走于精神崩潰的邊緣,但隻要和對方見過一面,那些常與記憶共舞的憶者們還是能夠一眼看出來那位橡木家系家主,夢主歌斐木的精神早已是處于強弩之末的狀态。
即便他曾經為匹諾康尼做出的卓越貢獻喚來了希佩的側面——「至福舞會」衆樂之比雅特麗絲的垂目注視,使那份在火災中尚未完全消散的精神得以在希佩的憐憫下寄宿于黑鴉體内苟延殘喘,由他變成了她,再由他與她變成了祂。
但從歌斐木自身的肉/體被希佩占用的那一刻起,不論是他不惜背叛了家族與希佩的信任而信仰的「秩序」及其殘黨,以及他自身的結局都注定會變成那串無用省略号的注腳。
“所以說,如果你在「黃金的時刻」見到叛徒(歌斐木)最常依附,也是他用以監視夢境其他人動向的那隻黑鴉的形态,就一定會得出和我們(同諧令使)一樣的結論。”
早已克服了不擅用弓的弱點而再次拿起自身最常用的小型劍,随意地旋轉着手中作為水形劍替代品的鐵制匕首,達達利亞耐着性子對身旁的黑天鵝解釋。
“……還真是不可思議的答案,但這樣一來,眼下發生所有無法用已知信息進行分析的事情,又會如不存在的鏡花水月般有了新的解釋。”
比起不論表情還是話語中都充斥着對現在所做之事的厭煩之意,卻依舊沒有放松警惕的達達利亞,黑天鵝還是保持着那副不失禮貌的優雅微笑,以一句無意義的輕聲感歎當作了這段話的結束語。
要說為什麼兩位看上去在一切結束前都不會有多少交集的同諧令使與流光憶庭的憶者會結伴走在築夢邊境的深處,還像是在尋找着什麼東西地警戒着四周可能産生的動靜?這還得比多托雷在酒店裡碰到丹恒一行人的更早些時候開始說起。
即便身為在記憶的尖刀上舞蹈的使者,也還是會受到「秩序」的影響陷入更深層次的幻覺。
那是黑天鵝無法避免的事實,亦是證明橡木家系的确是以他們自身十萬七千三百三十六道靈魂為代價,成功篡奪了「齊響詩班」的權能。
所以三位和「同諧星神」息息相關的家夥裡,唯一一個現實身體都還泡在營養液裡靜待修複,也是真論起跑路來誰都跑不過的倒黴蛋——達達利亞不得不出手援助了。
……這是他把黑天鵝從太一之夢裡喚醒時的說辭。
至于對方能有多相信?那不在達達利亞應該考慮的範圍内,他隻是需要憶者對記憶的提取能力來找一個潛入了匹諾康尼深處的「容器」,為一切結束後的“維修”做準備。
沒錯,不是為了“解決”事情做準備,而是為一切結束後的“維修”做準備。
多托雷去加速讓瓦沙克在内的無名客們成為匹諾康尼“英雄”的進程,達達利亞去提前準備事後的善後工作,希佩和瓦沙克就坐在位置最好的觀衆席欣賞「秩序」帶來的演出,這便是三者當初共同達成的認同。
反正誰來成為星神都不過是無傷大雅的小事,比起這個達達利亞更在意自己還沒有和燈好好逛一遍「黃金的時刻」,不和哥倫比娅摻和在一塊的那種。
更何況他對匹諾康尼現在亂成一鍋粥的局勢,以及「同諧」和「秩序」之間你吞并了我我要取代你這種執着的關系是半點參與的興趣都沒有。
而且就算不清楚和自己接觸甚少的星期日為什麼會信仰「秩序」,達達利亞還能不知道哥倫比娅和多托雷那兩個做事一個比一個都絕的家夥是什麼德行嗎?
即便「秩序」殘黨都差不多快劍指匹諾康尼當下僅有的兩名同諧令使以及同諧星神的降維分/身,哥倫比娅和多托雷那兩個家夥也多半不會打算插/手,甚至還要火上澆油。
大概要等全部人都失敗後,實在像一條翻不起身的鹹魚一樣無力反抗,他們才會勉為其難地出手去接手掃興的失敗局面吧。
這是他們能做出來的事情,也是現在的自己會做出來的事情,對自身招仇恨的能力與清道夫的在職身份都很有超乎常人的自知之明,達達利亞同樣對自己的實力也有着很肯定的認知。
他是打不過現在成為了毀滅星神的原二代赤王阿赫瑪爾,也打不過在提瓦特就已經和自己不對頭的阿哈以及奧博洛斯,但他肯定能打過僅奪取了「齊響詩班」的權能就妄圖号稱要取代太一成為秩序新星神,還要把每天都變成永恒星期日的橡木家系同名家主。
誰讓與其去相信多托雷搖身一變加入天才俱樂部的時候帶上他,或是哥倫比娅在回味着祂自己與燈的相處時靈光一閃想起他還在匹諾康尼,特地來撈他一把,倒不如把希望寄予自己。
某種程度上,達達利亞對另外兩人的性格倒是把握得挺好,誰讓他們好歹也是曾經共同效忠過冰之女皇的同僚兼現在被綁在同一條船的利益共同體。
“停,就在這裡。”
黑天鵝突然停下的腳步以及她的柔聲彙報成功打斷了達達利亞已經思考到燈會不會感覺無聊,多托雷又在整什麼幺蛾子的胡亂想法,隻見她随手抽出了一張飛舞在自己身旁的塔羅牌,隻是輕輕的一瞥,便将它甩向了那塊看似空無一物的地方。
仿佛是繪圖軟件中必備的橡皮擦工具,被塔羅牌觸碰到的地方就此失去了應有的色彩,僅留下組成黑白漫畫應有的灰黑白三種顔色,以及一團被迫顯形,也是在黑白世界中最為顯眼的藍紫色火焰。
不用黑天鵝的提醒,達達利亞甚至隻是在世界失去色彩,火焰還尚未顯形的那一刻,便徑直沖了出去。
一路上無聊把玩的鐵制匕首早已收起,連黑天鵝都沒能看清水形劍究竟是在何時凝聚,那把無固定形狀的劍刃就已經出現在解放了純水結構武裝的達達利亞手中,斬斷了所有企圖阻礙他前行的障礙物。
“抓到你了,潛入匹諾康尼的‘焚化工’偷渡客。”
感受着火焰在自己左手的掌心中奮力掙紮跳動的真實觸感,達達利亞不耐煩地切了一聲,
“看得出來你不是很喜歡這個稱呼,那麼「末王」的容器——‘大麗花’康士坦絲,或者是‘從拉紮莉娜·簡·艾絲黛拉的意識裡誕生的模因精神體’,這兩個稱呼你更喜歡哪一個?”
就好像遊戲裡那些觸發了必要關鍵詞才會做出額外動作的關鍵npc,聽到了第二個陌生連她自己都差不多要遺忘殆盡的稱呼,也是自身的真實來源以後,那團被達達利亞稱呼為康士坦絲的火焰便隻在一瞬間就停止了掙紮。
再三确認失去了反抗意識的對方不會從自己的掌心裡突然逃走,達達利亞終于露出了他在離開瓦沙克和希佩以後第一個得意洋洋的微笑,
“又或者,你是要選擇成年人做法中的‘我全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