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事情瓦沙克也沒有過多了解。
諧樂大典是否如期舉行,主持人是原本欽定的知更鳥還是臨時更改的達達利亞,想要貫徹自我「同諧」之路的老奧帝和信仰「秩序」的叛徒星期日他們各自的結局又是如何?
就像虛數之樹上曾經那些嗵一聲落下的果實們,瓦沙克不曾生起想要了解它們/他們結局的興趣,更談不上像身處羅浮仙舟般稍微撥動那卷纏繞在命運織機上的絲線群,創造出一個嶄新無暇的未來。
既然最初來到匹諾康尼的目的就是為了度假,那麼祂也不應該去操/心這麼多和星穹列車扯不上關系的事情。
“你隻是不想去在意他們的結局,僅此而已。”
把瓦沙克好不容易才說服自己的遮羞布用一句總結輕輕揭下,仍在使用着花火身軀的阿哈叉起自己盤中的一塊蘸着辣椒醬的蛋糕,嬉笑着送至對方的嘴邊。
是或不是?這對瓦沙克來說并沒有那麼重要,因為那些都已經是「過去式」的命運,對「現在時」的祂與身處羅浮仙舟的星她們沒有任何影響。
是了,瓦沙克在此之後唯一了解到的情況就是在諧樂大典結束以後,除了祂以外的星穹列車各位就馬不停蹄地前往羅浮仙舟,去參加他們即将舉行的慶禮「星天演武」儀典。
祂沒有忘記自己曾經許下過絕對不會再踏入羅浮仙舟半步的誓言,卻也不會阻止對金人巷美食情有獨鐘的白汀抛下自己去跟着星大飽口福。
反正除了來到阿斯德納星系之前就被瓦沙克挂在星穹房間裡的詭計咕咕鐘,奧博洛斯也跟着白汀一塊前往羅浮仙舟去繼續祂難得的度假生活。
就算真的在演武儀典上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幽囚獄越獄事件,瓦沙克想自己也壓根不用擔心白汀和列車三人組的安全問題。
畢竟隻要岚或者其他星神沒有像阿哈一樣偶然路過還準備摻和一腳的看熱鬧不嫌事大癖好,羅浮仙舟上就沒有能夠充當奧博洛斯對手的存在。
而被打擾了享用美食過程的奧博洛斯,依照瓦沙克對祂極具個人色彩的刻闆印象,對方一定會讓那位計劃之外的無名小卒體驗比死亡更可怕的恐懼。
一口咬下被自己背地裡小聲蛐蛐的對象所贈予的蛋糕,享受着隻有在希佩創造的聯覺夢境中才能擁有的鮮活刺激感在味蕾中不斷蔓延,瓦沙克叼着勺子,含糊不清地詢問對方,
“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該句已經過聯覺信标的标準翻譯)
就像瓦沙克對奧博洛斯的了解不亞于曆史隻是周而複始地記錄後人犯着和前人一樣的錯誤一樣淺顯易懂的道理,祂對阿哈的了解亦是如此。
與其相信這位無樂趣絕不早起的星神會如此大發善心地給自己遞上一塊完全無害的小蛋糕,瓦沙克更願意相信這塊蛋糕進入自己的胃部就會瞬間膨脹成一隻戴着伊麗莎白圈的黑白奶牛貓,然後在阿哈尖銳如刀的笑聲中從物理意義上地破肚而出。
但哪怕已經能夠想象到會有多麼反胃的血腥場面就此降臨在自己身上,瓦沙克卻還是一如既往地接受了對方從未懷有善意的贈禮。
“就不能是我難得的善心大發嗎,而且你為什麼不拒絕我?”
好吧,雖然瓦沙克設想中的R18G場面并未發生,但阿哈不在想象中的不滿态度又讓祂不得不從這片短暫又虛幻的溫柔鄉裡清醒,繼續祂不分善惡的星間旅行。
“你應該比我更清楚自己有沒有‘良心’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而且我為什麼要拒絕你?”
瓦沙克不是很能理解為什麼自己已經接受了阿哈難得的“好意”,祂對此又戴上了哭泣的假面以示自身的不悅。
祂會珍惜與自己相識之人贈予的每一份禮物,即便這份禮物背後隐藏的是毫無理由的無序惡意。
更何況……
“你是阿哈,是我(祂)最喜歡的星神之一,也是(祂)我最讨厭的星神之一,我(祂)很了解你。”
阿哈想自己應該對瓦沙克總是無條件地收下所有人的禮物而讓祂猶如嬰孩般煩人的哭聲響徹整個匹諾康尼,讓聯覺夢境中的每個人都和自己一樣體驗一下這種在生命中不可多得的悲傷。
但現在的祂卻還是會因為對方一句毫無摻假的真心話,而将那些隐藏在不滿之下的嫉妒輕而易舉地轉換成無與倫比的歡樂。
至于那些曾經在瓦沙克此次降維或是前幾次降維時因為自己不妥當的禮物而産生的血腥場面,臉上的面具已經成功從哭哭啼啼變成笑嘻嘻的阿哈很是神經質地遺忘了它們的存在。
好吧好吧,誰讓阿哈就是這麼容易被瓦沙克一句話哄好的偉大星神(自稱),所以下次一定要讓自己手下那些尋找樂子的假面愚者對瓦沙克許下願望,這樣阿哈就可以把瓦沙克藏進自己的面具裡永不分離。
或者悲悼憐人也不是不可以,阿哈可以變成他們中的一員和瓦沙克度過一段不錯的時光,就像發生在那艘被掩蓋在曆史洪流中的貢多拉上的故事一樣,能讓自己就着回憶開心好一段時間。
用空氣中無規則漂浮的憶泡随意捏造了一束面具模樣的白茶花遞給瓦沙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又一次浮現在花火七竅流血的面容之上。
瓦沙克上次看到阿哈露出這般令見者都心生警惕的驚悚微笑還是祂在幫助星測試寰宇蝗災的時候,過程不重要,結果是每周固定給星提供225星瓊和一張星軌通票的模拟宇宙差點就要因為對方口中“一些手忙腳亂的快樂”宣布報廢。
換而言之,阿哈每次露出這種隻差拍手唱歌以顯愉悅的微笑,瓦沙克就明白寰宇中一定有人(或是蟲)很不幸地要被祂當成即興的樂子來對待了。
“我們去一趟星際和平公司的總部吧。”
且不提對方為什麼會突然從給自己送禮物這回事跳躍到準備去星際和平公司找樂子,瓦沙克更好奇後面這件事應該和阿哈毫無關聯,祂又是哪根筋有問題想去找克裡珀的麻煩了?
“這怎麼能是‘找麻煩’,這隻是阿哈想趁着希佩和祂手下那幾個麻煩家夥要事纏身的時候,繼續我們美好又短暫的二人時光。”
如同在歡聲笑語間就奪走了無數人性命的左輪手槍,阿哈自歡愉命途被開辟的那一刻起就在循環往複地尋找着獨一無二的快樂,祂享受着追尋歡樂的過程,也毫無吝啬地鼓舞甚至邀請他人來享受這份喜悅。
隻是很少有人,或者說有生命體能夠欣賞阿哈随心所欲的愛好,他們更多的是對阿哈的敬而遠之。
但瓦沙克可不是那些無聊的大部分人,雖然現在的祂已經和阿哈沒有任何值得被奪走的關系,但祂可是阿哈曾經擁有血緣關系的家人,是有着無數次輪回轉世都會被命運織機重新相連的命運。
也隻有在這種誰都不會認同的虛構時刻,祂才會想起來法圖納那台害得自己被「樹」摘下腦袋變成無頭屍體的破機器,還有為每一個生命體織好命運之網的“詩寇蒂”。
口中輕哼着不為人知的歌謠,阿哈站在門口處,自下而上地仰望着幾乎占據了庇爾波因特整片天空的公司總部。
瓦沙克是否答應了自己?答案當然是肯定的,在這種不會影響寰宇大緻命運走向的非必要時刻,祂的字典裡從來都沒有“拒絕”兩個字,更何況祂還是被對方放在心尖尖上寵愛的面具。
愉快地忽略了檢測到自己和瓦沙克進來就在那滴滴叭叭響個不停的警報以及兩人身邊全副武裝的公司安保人員,如果不是現在不合時宜的場合可能會讓對方産生惱羞成怒的情緒,阿哈甚至想要拉着祂在萬衆矚目之下來上一段永不完結的華爾茲以作紀念。
是的,無視掉那些該死的破規則,就着他人被灼燒殆盡的夢呓與空中印着白茶花的撲克牌,兩人在不可熄滅的火焰中以十指交纏,唇瓣交疊的姿态欣然起舞。
直至祂在人類時期就最為熟悉的死亡如約而至地降臨在星神的祂與掌握着銀質鑰匙的祂身上,這場不被人看好的舞會都不會結束,祂與祂也都會永不分離。
多麼讓人産生留戀之情的美好願景,讓這張禁不住誘惑的面具都忍不住要把那虛幻滑稽的故事染上激蕩的紅色,讓它就此變成無終的物語。
“阿哈。”
阻止阿哈把這一切不可逆轉地變成現實的是瓦沙克一聲平淡的呼喚。
沒有多餘的平仄起伏,更沒有夾雜着什麼更深層次的含義,瓦沙克隻是借由這句隻有兩個字的簡單稱呼打斷了阿哈在克裡珀的地盤上尋求額外歡樂的意圖。
“不要為難這些普通人。”
瓦沙克對這些盲目遵從公司命令攔截二者的公司員工沒有任何有用的看法,畢竟這些家夥說到底也不過是在克裡珀的巨錘下求得一線生機的打工人。
不知者無罪,無知者無畏。
他們不知道面前的自己與祂隐藏在空虛皮囊之下的滿盈惡意,也無需知道隻差一步,那些不容置疑的恐懼就會把他們無情吞噬。
讓這些局外之人為難不會得到任何對當前局面有利的結果,更何況瓦沙克現在的身份是和星穹列車綁定在一起的無名客,祂不想給姬子她們增添更多不必要的麻煩。
時至今日,阿哈都無法站在瓦沙克的視角去感同身受地思考問題。
明明掌握着隻要稍微付出一點微不足道的代價就能将一切都變成理想鄉的強大能力,卻還是學習着像這些終身不會被星神瞥見的凡人一樣生活在礙事的條條框框裡,阿哈不明白,阿哈也不理解,阿哈更不想尊重。
但這些都無所謂,隻要瓦沙克還會降臨在這個無聊到自己巴不得澆上一把油的不可燃宇宙,給自身帶來與衆不同的歡愉,自己就一定會對祂抱有比希佩的樂章還要廣袤的容忍。
就像現在。
“好吧,好吧,如果這是瓦沙克你不希望我做的,那麼我就把他們邁向毀滅的進程再稍微延緩一些吧,但是事後我一定要從你的身上獲取一些補償……一些小小的補償。”
盡管并不是很願意聽從瓦沙克此時的要求,但阿哈更不希望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上與對方産生過大的分歧,導緻自己與瓦沙克的良好關系被某些不知名的小偷趁虛而入。
萬分糾結之下,阿哈隻得不情不願地将指尖上那股足以把在場人都化為灰燼的“回味”能量變成一個無害的皮球,任其跌落在大理石地闆上發出果實落地般清脆的碰撞聲。
祂可不是什麼大度的好面具,如果瓦沙克因為這種一碾即碎的蝼蟻無視了祂,那麼阿哈想自己一定要讓克裡珀這個呆子為祂從未管理過的星際和平公司付出應有的代價。
瓦沙克當然明白阿哈的想法,但祂并不覺得對方的想法有什麼問題。
夏蟲不可語冰,井蛙不可語海,凡夫不可語道,浮遊不可語明月,從星神的角度來看,阿哈的想法毫無問題,甚至祂對待人類的想法才是包括希佩在内的大部分星神的主流想法。
倒不如說,隻有像瓦沙克這樣和一位星神級别的存在去談論尊重與理解這種隻會在人類身上産生,由不存在的道德感作祟而引發的瑣事,那才是異想天開的行為。
也是隻有瓦沙克這位參與了諸多星神被法則認同的升格時刻,又與祂們保持密切聯系的高維存在才能辦到的行為。
“商量一下,我不為難你們,所以待會我要闖進石心十人的會議室,希望你們也不要攔着我。”
你現在的姿态可不像口頭上說着不為難一樣啊。
話雖如此,阿哈此刻倒也沒有揭穿瓦沙克看似商量實則通知的說法,祂隻是将頭輕輕搭在了那副混雜着自己與其他星神力量的人偶軀體上,面露嘲笑地圍觀着這些基層員工們為難的神情。
如果對方沒有把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自身比易碎品還要易碎的軀體上,那麼瓦沙克想祂會很感激阿哈試圖用祂有溫度的雙手來溫暖自己頸脖的友善行為。
“誰讓你的軀體一直以來都是比存放在冰庫裡的屍體還要冰冷不少,這怎麼能怪我在無心無意之間所做出的友善之舉呢,瓦沙克,瓦沙克……”
猶如一對分别已久的情侶般将頭抵在對方同樣冰冷的肩膀處,感受着金色碎發不經意地擦過臉頰的真實觸感,阿哈的話語中永遠摻雜着旁人看來莫名其妙的笑意。
“……你高興就好。”
瓦沙克無意去與對方争辯,而祂不善言辭的性格也不足以支撐祂進行一場完整的辯論,更别提阿哈不是那種能通過簡單溝通就能輕易改變心意的家夥。
與其期望阿哈什麼時候改變一下這種從來隻會聽自己想聽的話的糟糕性格,倒不如期待一下對方要在石心會議上對現任的「砂金」做出什麼驚天大事。
為什麼隻是「砂金」而不是其他的石心十人?
瓦沙克想大概是因為自己接觸的十人裡也隻有「托帕」和「砂金」比較和“正常人”這個讓阿哈感興趣的身份搭邊,但「托帕」看上去實在是太有道德感了,不會是祂在短時間内會産生過多興趣的類型。
不過如果待會阿哈和公司發生了矛盾,自己要站哪一邊?
舊問題才剛結束,新問題又從瓦沙克的腦海裡冒出,在其本就沒什麼空位的大腦裡生根發芽。
但這根本不需要你一詞一句地思考,瓦沙克,因為這個問題的答案從一開始就像魚發現了火一樣注定了不是嗎,我最親愛也是最喜歡的瓦沙克?
如同再度訴說着鮮為人知的玩笑般讓暗紅色液體從七竅處流出,不偏不倚地滴落在正紅色的裙擺上為其增添一朵新的殘梅,阿哈嘴上輕哼着那首值得憐愛的歌謠,手上打着荒誕無稽的拍子,一蹦一跳地踩在地面上那些失去了意識的公司員工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