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很不錯,你以前認識黃金裔他們嗎,燭?”
如果說衣服方面阿格萊雅還能用模特的身材與瓦沙克相似來進行一些誰都不會信的解釋,那麼對于指戒這種必須要知曉手指不同尺寸的個人用品,他是怎麼都不會相信對方還能繼續強詞奪理地使用類似的理由。
“如果我應該認識他們,那麼在見到缇裡西庇俄絲的第一面我就應該用力回抱對方,而不是向你投來求助的眼神。”
用一句已成過去的事實輕易解答了丹恒的疑惑,瓦沙克歪了歪頭,露出了被金發遮住大半部分的左耳,丹恒也是這時候才看到,對方的左耳部位還戴上了一隻和衣服同款的深藍色圓形耳飾。
是的,降維在列車上的瓦沙克不應該認識黃金裔,也不應該認識他們早随着亞德麗芬一同覆滅的原型,從始至終,認識并且目睹了他們人生起點、過程還有終點的都應該是赫馬佛洛狄忒斯(Hermaphroditus?),而不是瓦沙克(Vassago)。
盡管赫馬佛洛狄忒斯這個誰也無從知曉的稱呼最初隻是■■■■為了方便而替瓦沙克想到的化名,但在瓦沙克對這個稱呼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以及其他人有意無意的代指下,“赫馬佛洛狄忒斯”也逐漸變成了瓦沙克在那次降維中使用的名字。
雖然也經常被其他人诟病明明是是為了方便稱呼才起,為什麼那位不死的王到最後還是想到了一個如此長的名字,但瓦沙克必須要承認,如果亞德麗芬不是一個被「帝皇戰争」和「蟲群」搞得滿目瘡痍的悲慘世界,那麼作為赫馬佛洛狄忒斯的祂應該會與他們共同建立起不錯的羁絆。
隻是祂也不會否認,如果亞德麗芬不是這樣一個悲慘到世界意志都不得不向祂許願來牟取一線生機的世界,那麼赫馬佛洛狄忒斯這個名字就不應該屬于祂,而是屬于另一位不會在這次輪回中存在的生命體。
畢竟到頭來所有發生在亞德麗芬上的史詩故事都應該随着納努克的憤怒攀升而墜入瘋狂與苦痛的潮汐,那麼赫馬佛洛狄忒斯這個名字也不能避免,它應該連同那些祂曾經和他人共同創造出來的回憶一同成為虛數之樹的養料。
“我不應該認識他們,丹恒。”
重複了一遍自己應該保持的正确判斷,瓦沙克的眼中還是隻有如同死水般毫無波瀾的平淡,再無任何身外之物。
“……如果這是你認為自己應該保持的态度,那麼我不會再過多追究,燭。”
并非“不認識”,而是“不應該認識”,丹恒很敏銳地察覺到瓦沙克口中能拆分成好幾個意思的文字遊戲,不過他也沒有繼續追問對方的意思,而是很果斷地切斷了這個會通向無盡深淵的話題。
雖然好奇心是他們這些無名客應該保持的美德,但不要嘗試去窺探同伴不能說的秘密這一點也是他們不可舍棄的信條,至少在瓦沙克還是瓦沙克的時候,丹恒是不會主動去跨越這條線。
“什麼不再過多追究,瓦沙克你怎麼換了一身新衣服,咕咕鐘竟然也在,它和這身衣服是阿格萊雅給的見面禮嗎?”
星的回來很及時,及時到不僅用自己平淡卻總是帶着一絲诙諧的語氣打破了瓦沙克和丹恒之間彌漫的尴尬氣氛,還成功帶來了從阿格萊雅那裡獲得的翁法羅斯信息。
畢竟你不能指望一個對翁法羅斯完全不感興趣,曾經的開拓之旅也都是要麼下車用最簡潔粗暴的方式回收星核,要麼直接不下車坐在車廂裡發呆,社交能力也幾近為零的家夥能在他人非自願的情況下用和平的手段從對方口中套出任何有用的消息。
不如說阿格萊雅沒有從瓦沙克這裡得知任何無名客的消息,就已經是丹恒預想中最好的結果了。
“丹恒老師你欺負瓦沙克了?”
視線在兩人間來回切換,星輕皺着眉,還是把自己憑借浣熊般敏銳的動物直覺所得出來的結論用疑問句的方式說了出來。
事先聲明,她可是一位就事論事的好銀河球棒俠,但如果這事發生在心情不好的瓦沙克和看着還能和自己讨論下一步該怎麼做的丹恒老師之間,那她和此時還在處于失蹤狀态的穹就是寰宇中最忠誠的保瓦派。
雙手叉腰用自身一米六的身軀擋在本來就和白厄一樣高,飄起來更是要比對方高上半個頭的瓦沙克面前,星理不直氣也壯地看着一時間被自己無厘頭的發言嗆到說不出話的丹恒。
“我沒有欺負燭,以後也不會欺負燭。”
即便不清楚列車上的老幺又是從哪裡得出來的奇妙結論,本着自己是三人中最靠譜的交涉存在,丹恒還是在丹楓和雨别毫無收斂之意的大笑聲中無奈地向星做出了承諾。
他不知道的是,直至瓦沙克抵達了旅途的終點,他都沒有違背過自己這份看似輕如鴻毛的承諾。
“丹恒沒有欺負我,我也沒有讓丹恒欺負我,不是丹恒的問題,星。”
雖然和丹恒一樣完全不知道星是怎麼跳過中間思考的過程所得出來的最終結論,但瓦沙克還是在對方你被威脅了你就眨眨眼我保證給你主持公道的示意下,擡起沒有拿着咕咕鐘的那邊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宣布因為自己而被牽連進來的丹恒無罪。
“那是誰欺負你了,是咕咕鐘嗎,還是他們那些黃金裔中的任何一個人,比如萬敵、白厄還是阿格萊雅?”
完全沒有想要就此結束這個話題的意思,星握住瓦沙克放在自己頭上的手,在回以了相同力度的同時繼續詢問祂問題的答案。
那副義憤填膺的模樣,仿佛隻要從瓦沙克的口中知道了讓對方心情不好的真兇,她就一定會在刻法勒賜予奧赫瑪的光天化日之下化身為正義的銀河球棒俠,用手中的球棒奇物來行俠仗義。
“誰都沒有欺負我,我很好,星。”
反手捂住咕咕鐘想要替它自己辯解的烏鴉嘴,瓦沙克在星期待的眼神中平靜地否認了對方列出的所有答案。
如果硬要給自己從平原跌落到谷底的跌宕起伏心情找一個變化的理由,那麼瓦沙克想大概就是因為祂在知識殿堂裡拾起了曾經距離實現自身願望最近的赫馬佛洛狄忒斯的殘缺記憶吧。
當然了,這個理由瓦沙克是不可能讓星和丹恒知道,在正常情況下他們也不應該接觸赫馬佛洛狄忒斯這個和亞德麗芬一同被納努克毀滅的名字。
“現在不是說這種的時候,我們還是趁着奧赫瑪人對我們的印象分還在,多去他們的群聚地找他們了解些這個世界的信息好了。”
感覺到自己的太陽穴部位在因為瓦沙克和星這段得不出答案的對話而猛烈地跳起踢踏舞,丹恒才不得不用接下來的行動安排,強行中止了這場除了自己和咕咕鐘以外再無觀衆的鬧劇。
你問雨别和丹楓?丹恒隻會回答持明蜃影沒有持明權。
“記得多拍點照片給三七,還有萬敵在雲石天宮外面。”
就着丹恒的有意調停,瓦沙克終于從星的手中奪回了自己對右手的掌控,平靜地補充道。
“他來找阿格萊雅?”
注意力很快就被瓦沙克口中萬敵的位置吸引,星還記得那位看上去就是鐵血硬漢類型的懸鋒城領袖,也記得他是瓦沙克選擇的盟友。
“或許是在等我們。”
雖然用了“我們”這具有團體代表性的詞語,但丹恒很清楚對方多半是在等答應與懸鋒城結盟的瓦沙克,他和星隻是被附帶上的同伴。
“我來找瓦沙克。”
事實也确實如此,在星仿佛看着會拱自家好不容易才養熟的大白菜的豬的警惕盯視下,萬敵平靜地說出了和丹恒猜測完全一緻的回答,隻是比起丹恒較為委婉的說辭,對方的用詞顯然更為直白。
老實說,星對萬敵還是挺有好感的,至少他不會拐彎抹角地說些晦澀且不容易理解的話語,也沒有表現出想偷偷摸摸給他們下黑手的意思。
但如果涉及到星穹列車上的任何人,那麼這點生人以上熟人以下的好感在自己最重要的同伴面前就完全不夠看。
更别提她現在還能活蹦亂跳的這條命可是瓦沙克拼盡全力保下來的,不然自己早就要去和翁法羅斯本地的死神見上一面了。
在這方面,星還是拎得明明白白。
“你們先去向奧赫瑪人了解情況吧。”
最終還是瓦沙克的一句決定,飛速結束了三人在雲石天宮門口維持的不平等對峙局面。
雖然也未嘗不能四人一起去了解信息,甚至萬敵身為抗擊黑潮的黃金裔之一,他應該會知道更多普通聖城人不知道的信息,但就連瓦沙克都不能保證如果帶上懸鋒的王儲,那麼與奧赫瑪本地人的溝通是否還會像預期般順利。
祂從來都不會将不可控的東西放于天秤的另一端用以盲盒交換,也從來不會輕視任何一樣可能會讓現在向着Normal End平穩前進的時間列車轉彎駛向Bad End的未來。
所以與其讓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繼續像地窖裡珍藏的葡萄酒般繼續發酵,倒不如用快刀斬亂麻的方式比較省事。
隻是自己好像低估了星。
直至被對方猝不及防地拽着衣領往下拉,感受到臉頰的一側似乎短暫地接觸到了什麼溫熱柔軟的物體,随之襲來的是一陣不算什麼的疼痛感,瓦沙克才終于在萬敵和丹恒震驚的眼神下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的臉似乎被星用力咬了一口。
“星,吐出來!”“哦不我的星寶,你突然到了磨牙期嗎?”
雖然丹恒急切的阻止聲以及咕咕鐘重獲說話自由後的第一句詢問就此重合在一起,自己臉頰部位的傷口還在滲血,但瓦沙克都不是很在意,甚至還頗有閑心地阻止了體内躁動的豐饒之力去修補這道留下了痕迹的不完美傷口。
祂隻是就着被星往下拉的衣領低下了頭,與對方那雙和納努克相似的金黃色瞳孔開始了一場無聲的對視。
事實上,就連星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做出這般沖動的舉動,雖然她承認在聽到瓦沙克要跟萬敵走的時候,腦内的确閃過一些小頭占據大頭,最終武裝奪權的想法,但這不還沒來得及讓想法變成行動,自己就像被人強行擠掉線似的,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拽過瓦沙克,在對方臉上重重咬了一口。
但如果真的這麼解釋,她相信除了在小事上聽風是雨的瓦沙克以外壓根就沒人會相信自己的片面之言,更何況她也沒有力的證據。
所以,憑借着當初在金人巷戰勝斯科特的辯證能力,犯罪嫌疑人星一本正經地開始了自我辯護。
“這是約定的記号。”
?
如果心中的疑問能夠像從天而降的信用點一樣具現化,那麼瓦沙克相信除了祂和星以外的所有人,包括一台鐘的頭上都會出現一個生動形象的問号。
“原來你們外鄉人約定的方式是如此……直白?”
顯然星超乎常理的舉動同樣給萬敵帶來了不小的震撼,以至于他現在才從自己富有文學素養的大腦裡找到了一個較為合理且不易冒犯的詞語來形容這種連懸鋒人都不會在大庭廣衆之下對同伴做的行為。
“不……這隻是我同伴比較獨特的個人行為。”
盡管在大事上丹恒一向是趨于自己與星是命運共同體的觀念而讓對方決定大部分事情,他再适當給出相關意見,但在這種純屬展現個人行為藝術的小事上,丹恒很沒有同伴情地選擇先把自己摘出去。
也是多虧星完全沒有注意聽丹恒和萬敵的對話内容,不然她肯定要繼續拽着瓦沙克的衣領在那為自己剛才的出格行動大聲辯解着一些隻有貓貓糕才會信的内容。
“約定……那麼你想和我約定什麼?”
無意義地重複了一遍星在自我辯護中的關鍵詞,瓦沙克語氣平淡地反問着星。
就好像除了臉上那道被對方刻意沒有修複的牙印以外,自己不合常理的行為完全沒有給瓦沙克帶來任何實際影響。
一絲微妙的挫敗感頓時湧上心頭,星突然就理解了那隻現在待在列車上享福的黑鳥為什麼會巴不得瓦沙克離它越遠越好。
姑且不說那種能給人充足驚喜或是驚吓的正面反饋,光是那些對他人作死行為起到一定限制作用的負面反饋,瓦沙克都沒有表現在臉上。
雖然也不是說需要瓦沙克像盧浮宮裡那副世界名畫一樣把情緒都挂臉上,但這種明明對方沒有什麼錯,自己卻跨不過那道坎的憋屈感,星是怎麼都無法進行一個良好的自我消化。
換一種說法就是不亞于她在飛艇上幫忙測試獎勵少又難打的差分宇宙時遇上了菠蘿面包,結果反手就來一個普通八卦+機械齒輪+臨時賭資的刺激感,讓她飛速打開終端退出了那次測試。
很好的體驗,下次别來了。
當然,雖然心裡已經榮獲打退堂鼓第一名,但現在這情況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隻是下次不管别人說什麼,自己都不會主動招惹瓦沙克了,大概。
對于自己在哪跌倒就在哪再次跌倒的健忘性格完全沒有一個準确的認知,星信誓旦旦地想,嘴上也說出了在急忙之下想好的約定。
“你那邊結束以後就在雲石天宮等我們回來,在此期間不要再答應任何人的邀請了。”
盡管這聽上去毫無必要,但星可不敢在這顆隻是遇見了五個黃金裔,結果兩個半神和一個内定救世主都和瓦沙克有前塵舊事沒有了結的翁法羅斯上掉以輕心。
剩下兩個看着還算正常的還都是沒有通過泰坦試煉的黃金裔,誰都不敢保證他們成為半神以後腦子裡也會不會跟着多出什麼不存在的記憶。
萬一瓦沙克又在自己和丹恒老師看不見的地方被半路殺出來的黃金裔拐走,星都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的垃圾桶翻出一個屬于白汀的瓦沙克賠給被迫待在列車上和那隻黑鳥相處的白汀了。
“作為交換,等我們成功回到列車的時候,我就給你做一個新的20cm玩偶。”
作為已然知曉該如何用自己手工達人的特長輕松拿捏瓦沙克的未成年浣熊精,星早就想好了要如何把對方現在身上穿着的這套看上去就很有本地貴族風範的衣服一比一複刻到玩偶身上。
即便自己與阿格萊雅的單獨交談讓星有種被她手中的墨涅塔金線套牢的不适感,但她還是要贊歎一句對方不愧是奧赫瑪走在時尚最前端的改衣師,審美沒有一絲能夠挑剔的地方。
而在經曆了長達了一分鐘的沉默,就連星都要以為這招百試不厭的交換要在翁法羅斯慘遭滑鐵盧的時候,掌握着這場交易真正主導權的瓦沙克終于在她肉眼可見的距離微微點了點頭,權當同意了這份不在自己掌控中的約定。
“好耶!”
如果不是丹恒眼疾手快地像當初對自己後腰下意識伸出了援手的白厄一樣扶着自己,瓦沙克敢肯定自己的後背絕對要因為星興奮的撲擊而與雲石天宮門前的地磚産生一次零距離的不友好接觸。
但自己現在受到多麼嚴重的傷都無所謂吧,反正豐饒的力量就在體内。
很是無所謂地給星的行為找補,早在對方靠過來的那一刻,瓦沙克的手就已經輕輕放在了她不設防的腰部,以确保如果真的倒下去星能夠用祂的身體當作靠墊,或是第一時間把傷口都轉移到自己身上。
就像當初被迫墜機時,祂把瀕死的丹恒和星都救活了才閉上眼陷入休息狀态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