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曾經也和對方如此平靜地走在路上。
但用更為準确的詞語來形容,是曾經和對方的原型如此平靜地走在戰火紛飛的戰場上。
隻是沉默地和萬敵并肩走在奧赫瑪的街道上圍觀着在四處吆喝的小攤小販,那份在亞德麗芬由祂和■■■■創造,亦在亞德麗芬毀滅時終結的過往便時不時浮現在瓦沙克的腦内。
多麼奇妙的形容。
不論是彼時和現在都隻在表面上理解了喜怒哀樂的瓦沙克,還是常年流轉于不同的戰場中,每天睜眼閉眼就是在和隻有你想不到沒有蟲群繁衍不出來的真蟄蟲們塔塔開的不死王儲都不曾想過,平靜與戰場這兩個看似毫不相關的詞語竟然能因為他們而聯系在一起。
至于為什麼會這樣,大概還是因為自己在這顆拟造星球的刺激下,終于回憶起“赫馬佛洛狄忒斯”這個已經不再會被任何人稱呼的名字吧。
微微撇過頭讓自己的目光中隻剩下萬敵,瓦沙克就這樣放任身體繼續跟着萬敵,讓自我的意識繼續沉浸在已經被迷思蒙上了一層濃霧的迷離過往之中。
就像總有科學家至今都在糾結到底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量子之海和虛數之樹誰先誕生這種一直在争論不休,卻也沒有得出一個準确答案的悖論。
凡事都會有一個不算特别美好很好的開頭,響應世界意志呼喚的赫馬佛洛狄忒斯與那位被藥師降下賜福的不死王儲阿赫瑪爾之間亦遵循了這個天經地義的開頭。
若要問起阿赫瑪爾是誰?瓦沙克會奇怪地回答阿赫瑪爾就是阿赫瑪爾,或是曾經被祂稱呼為■■■■,現在已經從星神意義上改名換姓的許願者。
至于為什麼現在不繼續用四個被塗黑的字詞來稱呼對方,那祂更是會回答出既然已經決定要重新拾起那段被自己親手銷毀到不剩多少的回憶,那也應該把對方名字一并想起這種毫無說服力的答案。
隻可惜當下唯一敢面斥瓦沙克的奧博洛斯現在都還在列車上享受着自己遲來的無相冰盛宴,當然也不會自己給自己找不快去圍觀他們的開拓之旅當下飯菜,不然祂肯定要對瓦沙克過度信任萬敵的行為給予最真誠的問候。
用祂的話來說,毫無戒心地跟一位素未相識的陌生人前往一個可能連界域定錨都沒放的陌生地方這種事,這是連沒上過幼兒園的人類幼崽或者那兩隻形影不離的星核浣熊精都不會做出的事,也就瓦沙克這種人機都比祂愛動腦子的家夥才會讓自己的嘲笑變成現實。
當然了,既然奧博洛斯熱衷于将這些毫無肮髒之意的詞彙組合在一起來無意義地挑釁自己,瓦沙克自然也是樂見其成地對其采取了對方最為厭惡的視若無物态度。
一如祂不曾在意過萬敵在向他的恩師克拉特魯斯介紹自己時,對方在看似随和的外表下隐約流露出的戒備之意,而這種隻是聚焦在自己身上卻毫無作為的盯視,瓦沙克又好巧不巧剛在阿格萊雅的身上感受過一次。
會為此感到不受他人的信任嗎,還是說會感覺到自己比玻璃還要脆弱不少的心靈受到了不可逆轉的重傷,對此瓦沙克表示祂早已習慣了類似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壓根就沒有當一回事。
甚至隻要搭乘修好的車廂離開翁法羅斯,祂就能僅在頃刻之間把這顆星球上發生的任何愉快或是不愉快的事情都抛之腦後,就像對待“赫馬佛洛狄忒斯”和“丹燭”這類被祂遵循着一人論,卻又在随意切割丢棄的回憶一樣。
這聽上去對那些和祂共同度過自己人生中大部分時光的前同伴(或者有其他稱呼的友人)很殘酷,但卻是祂能夠在無數次降維中仍能保持本心的重要原因。
“你在通過我看着誰?”
來自被凝視者的直白詢問讓瓦沙克在回神的瞬間就停下了自動跟随對方漂浮的步伐,但也是多虧了這個沒有一句廢話,直接零幀起手的問題,瓦沙克此刻才發覺他們現在已經來到了一座擡頭便能望見那位刻法勒的露天花園。
“生命花園,理性之泰坦瑟希斯欽點的聖地,也是這些奇美拉的栖息地。”
僅用一句話便将當下他們的所在地介紹得清清楚楚,在萬帷網上享有奇美拉大王這一稱号的萬敵自然沒有放過因為他們出現而開始變得躁動不安的奇美拉小群體。
但聽着奇美拉們操着猶如彈簧般的可愛叫聲在逐漸向自己身旁微微漂浮在地面往上一段距離的懸鋒新盟友靠近,萬敵就清楚“他們”這個含有複數意義的代詞可以簡化為單人的“祂”了。
隻是這些被培育出來就被定義為翁法羅斯人最好夥伴的奇美拉們似乎在猶豫什麼?
萬敵可以用自己幾乎沒有隐藏過真正身份的奇美拉二創賬号“蜜果羹超好吃!”發誓,這還是他觀察奇美拉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從它們不變的微笑唇上看出了些許遲疑。
“嗷嗚~~米娜米娜,米米娜。”(人,喜歡,但是為什麼身上會有黑潮的氣息。)
最終還是那隻從外表上看着就和萬敵十分相似的橘色奇美拉最先克服了心理障礙,用奇美拉特有的蹦跳走路方式來到瓦沙克的跟前,語言不通地詢問道。
但……真的會語言不通嗎?
“可能因為我和黑潮的原型曾經有過更深層次的接觸?”
努力在自己空蕩蕩的大腦裡尋找到一個聽上去合情合理,實則仔細思考一下就發現毫無正常邏輯可言的離譜理由,瓦沙克半蹲着對腳邊的奇美拉解釋。
祂倒也沒有說謊,或者說沒有說謊的必要,畢竟以祂對那個寶鑽世界(亞德麗芬)的了解,唯一能稱得上黑潮原型的也就隻有那些除非殺死母體,不然就會憑借繁育命途的能力進行無限繁衍的真蟄蟲。
至于那所謂“更深層次的接觸”和如何聽懂奇美拉對話這兩回事,前者早在列車組前往洗車星的路上第一次遇見銀枝的時候,就被迫連帶着星穹列車本體和巨型真蟄蟲胃部的消化液來了一個零距離接觸。
後者則是在阮·梅創造出來的那些貓貓糕席卷空間站的時候,瓦沙克就已經不需要什麼入耳式翻譯器便能夠聽懂隐藏在貓貓糕那一聲聲“姆niu姆niu”下的真正含義,更别提區區奇美拉了。
甚至如果不是瓦沙克的腦海裡還存在着不要把自己輕易做到的事情當做其他人也能夠輕易做到這個被姬子反複叮囑的普遍小常識,那麼祂大概也許一定會對面露詫異之色的萬敵說出“(聽懂奇美拉說話)這種小事是個人都能做到吧。”這種聽上去就會讓人極其火大的凡爾賽發言。
感謝姬子吧,至少這一次降維下來的瓦沙克還會因為她的個人意願遵循着那些人類應和自身利益所創造出來,也隻有人類才會遵循的觀念,而不是采取聽之任之的消極态度。
“嗷嗚~嗯~”(但是普通人碰到黑潮就會變成怪物,你身上也沒有黃金裔的氣味,人,是欺騙奇美拉的壞家夥。)
大概是看到同伴身先士卒地上前去接觸這位從沒有在花園裡見過,卻潛意識裡對其充滿好感的新人類,原先距離花園門口和瓦沙克最近的紫色奇美拉終于選擇抛棄那點薛定谔的矜持,跳下台階同樣來到瓦沙克的腳邊要求對方像撫摸橙色奇美拉一樣撫摸自己。
天知道這隻奇美拉是怎麼把如此長的一句話塞入兩個簡短的語氣助詞裡面,就連瓦沙克在如願撫摸它的時候都要小聲稱贊一下對方與生俱來的異禀天賦。
人,會誇奇美拉,還會摸奇美拉,是好人。
聽到瓦沙克對自己的誇獎,紫色的奇美拉就完全忘記了自己剛剛說過的話,向同伴炫耀似地将背挺得更直了。
而在親眼目睹了第一個和第二個近距離接觸瓦沙克的同伴都沒有因為對方身上讨厭的黑潮氣息受到傷害,花園中其他正處于觀望狀态下的奇美拉們都紛紛行動了起來,抛下手上的事情把瓦沙克團團圍住。
此起彼伏的嗷嗚聲就這麼在花園中響起,要求瓦沙克像對待這兩隻率先吃到螃蟹的奇美拉一樣摸摸自己,更有兩個膽大包天的奇美拉直接踩着同伴的身體跳上來,分别進行了一個霸占祂左右肩膀的大動作。
不得不照葫蘆畫瓢地開始挨個摸着所有奇美拉的頭部,在得到對方一聲舒服的嗷嗚後才轉而去摸下一位,深陷端水地獄的瓦沙克再度慶幸白汀這次沒有跟着自己下車,不然祂還得跟對方解釋她的專屬位置已經被奇美拉霸占這回事。
說不定還能有幸看到狐狸和奇美拉嗷嗚嗷嗚争吵的畫面。
頭上一隻奇美拉,左右肩膀各一隻奇美拉,懷中一隻奇美拉,剩下沒有擠進去的奇美拉全都聚集在自己腳下興奮地等待摸頭,随意掃了一眼周圍那些學者臉上挂着的萬敵同款驚訝表情,瓦沙克突然意識到好像花園中所有的奇美拉都聚集在自己附近了。
是需要自己對此做出一些什麼在正常人常理之内的解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