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羽膽怯軟弱,讓他殺人,不是天方夜譚嗎?而且他知道自己法力低微幾乎等同于沒有,怎麼可能殺大魔頭?
師父,您是不是找錯人了?
木羽猶豫不敢接,急得快哭了,偏偏又說不出話來。他特别希望大師兄在,若大師兄在,也許會幫他說話。轉念一想,還好大師兄下山除妖去了,才逃過被大魔頭抓來地牢的命運,不然在這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外面響起一陣腳步聲,四五個黑衣魔族人走到牢門口,個個兇神惡煞,好像誰欠他們千八百顆靈石似的。為首的趾高氣昂道:“蒼山派的人可挑好了?”
鶴眠道長迅速将冰晶匕首塞進木羽懷裡,将木羽連同另外兩個弟子一同推了出去,一言不發,冷目相對,以表示他對大魔頭無恥行徑的抗議。
木羽隻好悄悄收起冰晶匕首,和另外兩個師兄一同被魔族的人帶走,心下惴惴不安如鼓聲連天。
雖是同門,另外兩個師兄卻故意避着木羽走,不和他接近,斜眼看他,滿是不屑和嘲諷。
木羽早就習慣被這樣冷待,已學會開解自己,積極面對,也不以為意,就是對即将直面十惡不赦大魔頭感到特别恐懼。他從小在蒼山派長大,因沒有修煉天賦,修為提不上去,沒有下山修行的機會,沒見過妖魔鬼怪,倒是在書上看到過九頭蛇、八足怪之類妖獸,它們吃人心喝人血,特别殘忍。
大魔頭能殺出重圍,當上魔族魔尊,一定是最殘忍最面目可憎的那個。
木羽心驚膽戰,覺得自己必死無疑。
走出牢房,沿着昏暗的甬道走了很久很久,兩邊擺了不少石柱,依稀刻了各種妖魔鬼怪的猙獰模樣,栩栩如生似要吃人。又沿着台階往上走了很久,才算是真正走出地牢。
外面是陰暗暗的遮天樹林。
魔域不見日光,無論何處,常年陰暗,樹木卻長得出奇地高大葳蕤,但奇崛詭異,張牙舞爪好似惡鬼羅刹,有的樹木葉子有半條手臂那麼長,迎風開合如呼吸。
地上的花大如鬥,長得極醜,黑黑紫紫,花瓣還有刺,一看就不是什麼觀賞花,沒準以吸噬人血為生。
時不時有各種怪蟲異鳥飛過,都長得奇形怪狀,桀桀怪叫不休,令人膽寒。
總之,木羽每走一會兒就會看到一些以前沒見過的可怕東西,有種置身噩夢中的感覺,十八層地獄大抵如此。他深吸一口氣,咬緊牙關,不多看,更不觸碰。
終于穿過陰暗漠漠的樹林,眼前出現一座黑魆魆的院落。
木羽被引導着單獨進了一間房,裡面有備好的溫水和新衣服。魔族的人和他說要洗個熱水澡,他就乖乖脫了衣服進木桶洗澡。
好在魔族的人沒有一直在旁邊守着,否則他必定尴尬得不知所措。有兩天沒有碰水,一進入溫水裡,就有種舒服痛快的感覺傳到四肢百骸,讓木羽放松警惕,攥緊的手指都微微松開,長籲一口氣。
他在水裡坐了好久,既沒有人催他,水也沒有變冷,舒服到他差點睡着。隻是心裡一想到要面對當今世上最可怕的魔頭,睡意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木羽從水裡出來,擦幹身上的水,穿上新的白色衣裳。他很喜歡穿新衣服,但他在蒼山派地位低,沒有話語權,不敢去讨新衣裳,現在身上穿的還是兩年前的舊衣,破了他就笨拙地縫縫補補,上面有多處百家布。
穿戴新衣服整齊後,他将冰晶匕首依舊藏進袖子裡,在凳子上靜靜地坐着。
剛想打量下這個房間,就有人敲響門,問他有沒有洗好。木羽回答:“好了。”
門被推開,竟有魔族人端了新鮮的飯菜進來。
木羽已經在沐浴的時候想明白,大魔頭應該是在挑人修煉邪術,魔族用人心人血甚至靈魂進行邪術修煉者不在少數。
但他不明白自己這種修為的人為何會被挑中?師父怎麼會選自己去刺殺魔頭?
對于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木羽選擇不想,抛之腦後,否則想多了容易頭疼。他甯可現在好好吃一頓飯,再上路,話本裡管這叫“斷頭餐”。
吃飽後,木羽仍舊安安靜靜坐在凳子上。
門口看守的人見他吃完,說要引他去正殿見魔尊,木羽的心重新又吊了起來,晃晃悠悠。大魔頭肯定能一眼看出他的修為差,覺得他不配用來煉邪術,捏個手指就能壓死他。
木羽倒吸一口涼氣,到了這個地步,死就死。
隻是若能在死之前再見一眼大師兄就好了。
又繞來繞去,穿林過廊。
木羽心想,如果讓他自己走,肯定迷路。
他在蒼山派生活了十五年,現在去偌大的主峰,還是會迷路。
來到魔宮正殿,烏壓壓站了一群來自仙家百門的弟子,卻都噤若寒蟬,神色惶恐,好像每個人頭頂都懸着一把随時要他們性命的利劍。
木羽又見到兩位同門師兄。其中一個姓胡的師兄問:“傻子,你怎麼還換衣服了?”
木羽奇怪,不是每個人都要換的嗎?
但兩位師兄又還是先前的衣裳。
哦哦,一定是他們的衣服新,不用換。
“别說話!”魔族的人疾言厲色,上去就給了胡師兄一巴掌,胡師兄還不敢還手。
巴掌清脆利落,和竹闆“啪”的一聲相似。
木羽吓得一抖,太兇了吧。
胡師兄憤怒地指着木羽:“他……他身上藏了冰晶匕首,是要刺殺魔尊!”
木羽腦子頓時嗡嗡響,目瞪口呆:胡師兄,你在說什麼啊?這冰晶匕首是師父給我的?是他讓我刺殺魔尊的!你怎麼能說出師父的計劃秘密?你這是對師門的大不敬!
由于常年寡言,思維又不夠靈敏,木羽一時之間憋得臉頰耳朵脖子通紅,說不出一個字來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