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筆。

宣紙上，三千玉階，桃花缤紛。

白玉色的台階層層往上，桃花落英，直入雲霄深處，兩側成千上萬棵桃樹都開着绯色花朵，燦爛如霞。

木羽的手還在蕭無之手裡，未曾松開。他喃喃道：“像，太像了，簡直和我夢裡的一模一樣。”

他真要懷疑，蕭無之是不是進過他的夢，或者蕭無之也夢到過這樣的地方？但這兩個可能性都為零，那就隻能說蕭無之的畫技高超絕倫，至臻至妙，能畫出人心中所想。

丹青主人啧啧搖頭：“太妙了！魔尊的畫技，在下自愧不如……”

他沒說完，感受到蕭無之的冷冷目光，忙改口：“魔尊和木公子的畫技，在下自愧不如，這丹青軒簡直不敢再開！枉我稱自己丹青妙手，真是不要臉！”

三幅畫挂在丹青軒，其餘畫作瞬間黯然失色，看熱鬧的人不由得驚呼贊歎，紛紛道：“魔尊真是文武雙全！”“木公子般般入畫，魔尊智勇無雙，般配般配！”

蕭無之淡淡掃視一眼，衆人立馬噤聲，再無叽叽喳喳吵嚷之聲，肅穆似冬，其威嚴恐怖如斯。

丹青主人畢恭畢敬送上化屍粉，木羽這才輕輕推開蕭無之的手，接過化屍粉。雖然畫不是他畫的，但事已至此，何須忸怩作态？收下便是。

蕭無之還是沒有問木羽要化屍粉做什麼，帶他慢慢走出丹青軒。丹青主人送到門口，還道：“木公子，慢走啊！”這三幅畫足夠他欣賞三年五載，太值了！

木羽回頭望眼這三幅畫，各有各的妙，尤其是最後那幅《夢境》，《夢境》是他在心裡給這幅畫取的名字，全都留在丹青軒有點可惜。

走出丹青軒，街上圍觀木羽和蕭無之的人越來越多，但一點也不擁堵，他們自覺地在道路中央讓出一條寬敞的道來。木羽這會兒才發現華冰兒早已不見。

他又看見了賣面條的老頭，老頭擺出特别讨好的嘴臉：“木公子，要不要來一碗面？”

他一開口說話，其餘的人也跟着開口：“木公子，這個骷髅項鍊送你啊，你皮膚白，戴着肯定好看。”

“木公子，來幾件新衣服啊。你這麼俊俏，衣服能被你穿，是衣服的榮幸。”

“木公子，這個塗手的膏藥能讓手越來越細膩光滑，你随便拿啊。”

……

啁啁啾啾，熱鬧得像過年。

他們不敢直面魔尊蕭無之，隻能變着法想取悅魔尊最親近的人：木羽。

于木羽而言，這會兒他一點都不害怕這些奇形怪狀内懷鬼胎的人，因為他知道站在蕭無之旁邊，就沒人敢欺負他，狐假虎威便是如此。說起來，他何曾收到這麼多人的誇贊和笑臉？自然而然有受寵若驚的感覺。

他落後蕭無之一步，徐徐前行，微微笑着拒絕鬼市裡所有人的好。

直到走出鬼市，這些人還在出入口處笑着，奮力招手，希望木羽能再次光臨，簡直把木羽當成世上最尊貴最可愛的人兒。

蕭無之一揮手，鬼市入口關閉，隔絕所有的喧嚣和熱鬧。

木羽靜立，想問蕭無之為何要幫自己，轉念一想，最後都會歸結到要吸他血這件事上，又何必問呢。

木羽恭恭敬敬道：“魔尊大人，多謝你，不然我拿不到化屍粉。”

如果這時候蕭無之問他為什麼要化屍粉，木羽肯定得毫不隐瞞地和盤托出。但蕭無之還是沒有問，靜靜地看了會木羽，道：“自今日起，你的名聲，魔域無人不曉，想要什麼都易如反掌。”

木羽心道：被魔域的人惦記着，這是什麼好事嗎？

轉念一思，不知還要在魔域生活多久，能狐假虎威，就能行事方便，也确實算件好事。

和魔尊這般似親似敵，難免産生諸多矛盾想法。

默然不語片刻，蕭無之倏地消失不見。

木羽這才吹個口哨，赤龍飛到他跟前，他騎上赤龍，先去黑水池，将化屍粉灑在陸逍身上，果然瞬間半點蹤迹也不見。和陸逍這段充滿算計和殘酷的友誼到此結束，希望以後遇到的人都能真誠善良。

然後木羽又騎赤龍回到萬骨枯院落，封離早在房門口等着，手裡拿了三幅畫。木羽一看這架勢，心裡有預感，打開一看，果然是他和蕭無之在丹青軒共同完成的那三幅：青木白羽圖、霧籠遠山圖、夢境圖。

不用問，必定是封離去丹青軒取來的，當是大魔頭蕭無之的意思吧。木羽理不清這裡面的複雜情感，索性不去多想，将畫都挂在房間裡，倒也和其他的布置相宜。

看着巧妙絕倫的畫，木羽忽地又想起蕭無之溫暖的懷抱和那萦繞不絕的氣息。呃，似乎還殘留些許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