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羽走進來，看到蕭無之在彈琴，骨節分明的手指在琴弦上如飛鳥般翻飛。

震驚！大魔頭居然這麼文雅，還會彈琴！昨天品茗，今天彈琴，他真的是無惡不作的大魔頭嗎？不會被人附身了吧？

木羽從前看話本，裡面的魔頭反派整天就是殺人殺人殺人，蕭無之當然也殺人，但殺人之外做的事和一個魔頭的身份格格不入。木羽掩下内心的難以置信，待琴音停，方舒口氣笑道：“真好聽的琴音。”

這倒不是吹噓，大魔頭的琴音确實不賴，似風過長林，聽着聽着，木羽原本緊張不安的心緒都甯靜許多。

蕭無之睜眼往門口望去，一片浮浮冉冉的綠色映入眼簾，仿佛整個春天的明朗青翠都簇擁而至。他眸光一亮，不動聲色地站起來，紅袍曳地，來到木羽跟前，不問他來這做什麼，而是道：“新衣服挺好看。”

耳邊的小黃人傳來許晚晚極低的聲音：那可不，這可是我親自挑選的衣裳，絕無僅有，不過木羽就算披個破麻袋都好看。

木羽沒想到大魔頭第一句就是誇他，而非質問他未經傳喚就來觀鶴閣的目的。因為一般都是入夜後，木羽帶小白鳥去萬魔宮找蕭無之，點花燈、數步子，往常這個時候，兩人是不碰面的。

木羽道：“多謝魔尊大人誇贊。”頓了頓，又道：“魔尊大人身上的紅衣服，也……也确實很好看。”

适才離蕭無之有點距離，見他端坐彈琴，除掉他的魔尊身份，那端正飄逸模樣真可謂天人之姿；此時蕭無之一步步走到木羽面前，那張俊美無俦的臉越來越清晰，直到再次造就驚心動魄的慌亂。

木羽素來欣賞美好的事物或人，卻不敢多看不戴面具的蕭無之。他垂下視線：“為了感激魔尊大人的救命之恩，我做了些點心，請笑納。”

耳邊的小黃人再次響起許晚晚的聲音：“很好，這一招采蘭贈藥，顯出你的彬彬有禮。木羽，擡頭看着蕭無之，眼神一定要含羞帶澀，嘴角微微帶笑，和他對視片刻後再慢慢垂下眼皮。”

木羽不能馬上明白這麼做的目的，片刻間來不及猶豫，慌亂從命。隻是擡起眼的那一刻，哪還有什麼羞澀，隻剩下清澈的愚蠢和傻乎乎的表情。

蕭無之的視線從木羽臉上轉到他手裡的食盒，又回到他豐富多變的表情上，似乎極輕地笑了下，然後轉過身，邁進屋子，在桌邊坐下。

木羽跟過去，揭開食盒，擺放烤魚、糕點。手裡幹點活，忙起來，比傻不溜秋地杵在門口和蕭無之對視舒服多了，木羽松口氣。

蕭無之嘴角似笑非笑：“你也坐下。”

木羽正要坐下，小黃人輕輕道：“木羽，潇灑坐下，将外袍往後拂開，不要連着一起坐下去！！”

這又是為何？木羽不懂，但許晚晚是這方面的高手，想要達到目的就得聽她的。木羽撩開薄薄的外袍，往後一擺，在花梨木圓凳上坐下。低頭一看，他瞬間懂了許晚晚的用意：外袍往後，露出腰帶，能顯出他的楚宮腰。

木羽心裡翻個白眼，再緊張也得假裝鎮定。

蕭無之熟練地夾起烤魚放進嘴裡，慢條斯理地吃起來，津津有味，眼睛帶着些微笑意，還道：“本座鮮少用膳，隻吃烤魚，這些糕點，你吃。”

該不該吃呢？這人奇怪得很，烤魚是絕對不會分給木羽吃的。幹坐着看人吃飯也是尴尬，木羽索性捏起一塊雲片糕送進嘴裡，甜甜的。

蕭無之道：“你還挺有心。”

木羽呆愣，不知如何作答，耳邊小黃人道：“和蕭無之對視，然後裝出斟酌字詞的樣子說，我雖反應有點慢，還是可以分明感受到别人的好與壞。”

許晚晚是完全将自己代入，用自己以往的經驗來博取男子的鐘情，殊不知木羽既沒有她渾然天成的妩媚，更沒有她花骨朵般的嬌軟。所以當木羽在蕭無之面前這麼說的時候就成了另一幅景象，好似一隻迷途小鹿東奔西跑突然停下，他擡眸望進蕭無之的眼裡，緩緩道：“我……反應遲緩，但孰好孰壞……我心裡……一清二楚。”

蕭無之用筷子輕輕撥開烤焦的魚皮，露出裡面雪白熟嫩的魚肉，夾起來徐徐放進嘴裡，嚼了嚼咽下去。他問道：“那你覺得本座是好人還是壞人？”

木羽心想：你作惡多端，當然是壞人啊！

但嘴上不能這麼說，那該如何回答？

小黃人！許晚晚！你快教我！我這死嘴不會說啊！

許晚晚也失語了。按理講對面聽到那句話，應該懂了木羽秋波暗送的意思，好好享受此情此景的暧昧情緒，怎麼還抛出如此尖銳的問題？

蕭無之自己回答道：“你是仙門出身，本座是魔，這還需要猶豫嗎？”就差把“我是壞人”四個人挂在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