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湄卷着手裡的手絹,站在一邊,垂着頭不敢說話,陸家這些小姐脾氣都不怎麼好,兩年前她就看見過,這位六姑娘把一個奴婢打了闆子,發賣出去。
至于崔湄她們這種地位的女人,向來是被小姐們看不起的,同出現在一個地方,小姐們都覺得晦氣,多看一下,都仿佛髒了自己的眼睛。
陸姝韻坐在石凳上,石凳上還有軟墊,石桌上是上好的明前茶和她最愛吃的糕點。
六小姐沒發話,崔湄也不敢坐下,隻能惴惴不安的站在那裡,就算沒擡頭,她能感覺到,陸姝韻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帶着審視、打量,還有嫌惡和輕蔑。
的。
可除卻家世,她跟陸姝韻有什麼區别呢,陸姝韻甚至還沒她生的好看,不都是一個鼻子兩隻眼。
然而家世就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崔湄正是最低的那一等,若無陸家,若是陸姝韻跟她一樣,出身農家,活不下去不得已賣身為奴,陸姝韻的下場,或許還沒她好。
崔湄這麼想,就覺得心裡好受很多,也能坦然面對這些小姐們鄙視的目光。
靜娘說她是自欺欺人,崔湄嘿嘿一笑,若不這麼想,不樂觀一些,處在她這個地步,會多憂多思,是活不下去的。
“你這張臉蛋,生的倒是美貌。”
崔湄不知怎麼回答,畢竟陸姝韻這句話陰陽怪氣,并不是贊賞她。
她自然生的美貌,不是因為着容貌,照她這般琴棋書畫樣樣不通的笨瓜樣,陸家早就把她賣出去了,豈會留着,好吃好喝到今日。
“謝六小姐誇獎,奴家也不過是中人之姿。”
陸姝韻氣結,冷笑:“你以為本小姐是在誇你不成?”
崔湄當然知道,她呆愣片刻:“阿?”
是個十分出衆的美人,我見猶憐,可惜是個腦子裡沒根筋的傻子,好賴話都聽不懂。
陸姝韻冷笑:“聽不懂嗎,那你就當做我在誇獎你好了,你也就樣貌還算不錯了,論身份,也能陪在殿……蕭公子身邊?”
崔湄攪着帕子,默不作聲。
“這也不是奴家自願,能說了算的。”
崔湄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可知道是知道,面對奚落,她難免也有些難過,嘟嘟囔囔的回嘴兩句。
陸姝韻一巴掌拍到石桌上:“怎麼,你還自持身份,拿喬上了?似你這般的女子,能服侍一回蕭公子,就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了。”
她抿了一口茶,眼中輕蔑盡顯:“我如今沒嫁進去,你替我服侍夫君,也算是替我盡了義務,不過你可别想别的,夫君用你一回,也不過是用了痰盂尿壺罷了,拿你當個洩欲的玩意兒,懂嗎?”
崔湄有想過遇上陸六姑娘,她說的話可能會很難聽,可沒想到會這麼難聽,就算是她,早就聽盡了不好聽的話,此時也難過的眼睛酸澀,眼淚就這麼簌簌流下。
痰盂尿壺?她有這麼髒嗎?
她跟着蕭昶的時候,是清白的身子,就算有一日蕭昶不要她了,她得了自由身能出去,不是清白的身子了,那又如何,就很低賤嗎?隻要攢夠銀子,照樣能招贅個上門女婿,過自己的小日子。
她是低微,可也沒賤到這個份上,至于要用這種詞羞辱她?
靜娘滿臉不忿:“六小姐,您何必說的這麼難聽,都是服侍蕭公子的,都是公子的女人,您也不是正妻,憑什麼這麼說我們姑娘。”
崔湄吓了一跳,去拽靜娘的袖子,靜娘比她年紀大很多,在陸家活着,被折斷了脊梁骨,怎麼還是這麼沖動,陸姑娘不論怎麼說,忍耐過去,這事就算過去了,若是回嘴,不一定會受什麼處罰。
陸姝韻臉色陰沉下來,不是正妻這件事,完完全全戳到她的肺管子:“蕭公子是何等身份,就算不是正妻……”
她想到蕭昶對自家親爹的囑咐,此次蕭昶是微服,不願透露身份,況且看崔氏的樣子,也不知蕭公子的親王身份,是闆上釘釘的東宮儲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