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快要過了十二點,陳喻拎着蛋糕,放在了空下的座位上,長走廊上靜得隻剩下了腳步聲。尚譽安靜地站在牆邊,盯了兩秒鐘,後又掃了一眼。
圖中展示的是一款設計獨特的蛋糕。蛋糕整體呈現為黑色方形,側面有金色的裝飾線條,頂部裝飾有一個金色的數字18,旁邊還有幾顆黑色的小球。
她雙手合上,算不上多麼的虔誠的祈禱。醫院外面匆忙的行人和車輛,突然覺得這個世界變得陌生而遙遠,一切都與這裡隔絕開來。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好,也有太多的好,這個世界很忙,在頭頂的利劍,随時可能落下。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是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現在的她也隻想要争來一秒鐘的時間而已,短暫的。
燈光暫滅,“祝你十八歲生日快樂。”萬般情、萬般苦、萬般不舍,願你的生命如同璀璨星辰,生命之花永遠絢爛綻放。
……
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搶救室的門終于緩緩地打開。醫生從裡面走了出來,他的眼神帶着些疲憊,但臉上卻帶着一絲欣慰。陳喻緊張地望着他。醫生輕聲說:“情況已經穩定了,但接下來還需要密切觀察。”
尚譽進去見過謝筘,那人還安穩地躺着,撇了眼門外站着的明江籬,其他人不是去醫院前台,就是準備離開了,她還呆愣地站在那裡,似是在往裡望着。
她出聲,“你不如進去看。”尚譽扶着門把手,意思差不多是,你不進去,我就把病房門關上了。
“算了吧,”明江籬叩了兩下手,“我快離開懷南了,這個事情你知道吧?他很聰明,你們都很聰明,應該早都已經知道了。方便找個地方談一談吧?”
“行,你找個地方,”尚譽把門關上,有于朝一個人在病房裡就夠了,“隻要不在醫院,道邊也行。”
尚譽坐在長椅上,有公交車站上的闆檐擋着,她拍了拍肩頭落的雪,難得的見着淩晨幾點鐘了還有人在街頭。
沒聊什麼,差不多就是,去哪,大概什麼時候,還會不會回來,有些事情沒必要刨根問底,沒必要知道的仔細。明江籬看着她,天冷了,尤其是在外面,手被凍得疼,寒風襲來,點了第二次才點上。
“我不知道你也會。”明江籬動了動嘴,“你是懷南本地人嗎,一直住在這裡?”
尚譽沒回答她,分給她一個眼神,靠在後邊,緩緩地吐出來直直的一縷,“這得問那個了。”她動身站起來,“讓你家裡人帶你回去,醫院不留人。但如果你要見人,随時聯系我,能不能見到,憑你本事。”
明江籬愣了兩秒,盯着手上被丢過來的外套,從家裡出來的急迫,僅僅穿着身毛衣,連她自己都忘了,冰天雪地的,長談了一個點。
“我不是懷南人,”她拉開車門,聽見聲音,扭頭看見身後的人往後退了兩步,揮了揮手,兩指中間掐着煙,繼續說着,“……但也在這住了有好幾年,再見。”
明江籬聽見這句話的時候已經上了車,車在尚譽面前行駛而過,雪花飄零,落在了身上,她把手機抄回兜,看着地上的三兩腳印,自顧自地一個人獨自走回家去。
她坐在車上,反複琢磨着尚譽跟她交談的内容,和最後的這一句話,她不是懷南人,但在這住過很多年……挑剔、傲慢、自尊心強,偶爾有些殘留的孩子氣,但傲慢在尚譽這裡完全是褒義詞,似乎,她就應該這樣傲慢。明江籬見過她一張證件照,長得正,正的發邪那種。尚譽具體是哪裡人,估計連謝筘也不清楚。
……
……
辦完短期之内能幹的大部分的事情,尚譽說不上是累,但隻想回家。找在校的人給謝筘暫時開了兩周的假條,把手機關上之後在沙發上迷迷糊糊地躺下了。
睡得不安穩,睡了四五個小時就又起來了。尚譽懶得說話,跟聞洱沒說什麼,但他看見了放在客廳桌子上的圍巾,差不多也明白了一些,在門旁穿鞋,“我給你代開假條,你給班主任打個電話。”
整理後事是一個比較嚴肅的話題。陳喻幫忙,證件注銷、遺體處理,打掃了一遍家裡,放了張拍的比較好的照片。說是要一起拍照的那個念想,也滅了。
尚譽給楊衫打過電話,望着窗外發呆,常在思考,骨灰盒怎麼是那麼重的,但又是那麼輕的。死亡的強大,生前短短的那麼幾句話,怎麼就烙印到了心頭無法抹去。
高考結束。
高考結束就好了。
你們都考上大學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