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松蘿再次被冷醒。
兩眼睜開的瞬間她身體下意識的打了個寒戰,手往旁邊摸,果然摸到了謝扶蕖貼到自己脖頸上的腦袋。
青年的呼吸很纖細,像蛇窄紅的信子,吐息間拂過李松蘿脖頸側面,冷得她脖頸上直冒雞皮疙瘩。
李松蘿用力推開謝扶蕖的腦袋,點火烤手,然後再将烤暖和的手貼到自己冷冰冰的脖頸上。
謝扶蕖保持着被推開時,腦袋被推得仰起脖子的姿勢,像個關節朽壞的木偶那樣蹲在原地。李松蘿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掰着謝扶蕖的下巴,把他的臉擺正。
“前世,我睡覺的時候不要老是貼過來,你身上真的很冷——”
李松蘿說話時一直盯着謝扶蕖的臉,想要從他的表情上來觀察謝扶蕖到底能不能聽到她說話。
很遺憾,謝扶蕖的臉還是呆呆的。
李松蘿伸手在他眼睛很近的地方晃了晃,他那雙黯淡無光的眼瞳也沒有條件反射性的眨動。
“完全聽不見啊……看你眼睛這個樣子,估計也看不見——你也不會說話嗎?”
李松蘿回想了一下,從她遇見謝扶蕖到現在,謝扶蕖好像真的一個字也沒有說過。
她的好奇心一下子升了起來,順勢兩手捧住謝扶蕖的臉,用力往中間擠,意圖捏開謝扶蕖的嘴,往裡看看。
但是沒捏動。
謝扶蕖的臉硬得像石頭,李松蘿使勁兒捏了半天,手都捏痛了,謝扶蕖連嘴角都沒有歪一下。
李松蘿悻悻的松開手:“不愧是死了三千年的人,死得還真硬啊……”
在李松蘿松手之後,謝扶蕖慢悠悠轉過去,拿背對着她。
李松蘿覺得這是‘要上路了’的訊号,所以非常熟練的騎到了謝扶蕖脖子上。
一直舉着火光太累了。但是李松蘿又不想一直待在暗無天日的環境裡,所以途中有嘗試把火焰放到謝扶蕖頭上,以此來偷懶。
她覺得謝扶蕖是自己的前世,【縱火術】本身就是她直接複制的謝扶蕖的技能。那麼謝扶蕖應該和自己一樣,不會被火焰灼傷才對。
但火團剛接觸到謝扶蕖頭發,立刻冒出白煙和焦糊的味道。
李松蘿吓得立刻把火焰挪開,用袖子使勁撲打了幾下謝扶蕖頭頂。他頭頂燒起來的那點火星被迅速撲滅,原本烏黑濃稠的頭發被燒糊了一大片。
她盯着那團燒糊的頭發,有些小孩子做了壞事的心虛——但謝扶蕖對此沒什麼反應,兩手依舊扶着李松蘿的膝蓋,速度很快的穿行在峽谷之中。
李松蘿不再嘗試把火焰挂到謝扶蕖身上去,老老實實的自己抱着那團火。
不知道走了多久,中途李松蘿因為犯困而眯了一小會,等她第不知道多少次迷迷糊糊醒過來時,發現周圍已經不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了。
雖然還是夜色濃重的光線,但可以隐約看見遠處的地平線。
空氣中有風聲,還有沙子被風卷起來撞到石頭上的聲音。
李松蘿驟然興奮起來,回頭往後看了看——後面也是大片被夜色籠罩的荒地,高空中隐隐約約浮動着許多大小不一的石頭。
李松蘿大喜:“我們到外面來了!終于不用吃蘑菇了!”
她揉了揉謝扶蕖的腦袋:“讓我下來讓我下來!我要自己走!”
但謝扶蕖聽不懂人話,盡管李松蘿把他的頭發揉得亂糟糟,謝扶蕖仍舊隻是扶着她的膝蓋,腳步平穩的穿行在荒原上。
李松蘿揉了兩下,發覺手感不對。她低頭看向謝扶蕖頭頂,發現他頭頂上被燒焦的地方不見了。
謝扶蕖的頭發仍舊烏黑油亮,攥在掌心時像抓住了一大把柔軟的綢緞,看不出半點被焚燒過的痕迹。
李松蘿把他的頭發捧到眼前,搓了幾下,又狐疑的嗅了嗅。
謝扶蕖的頭發聞起來隻有一股冷冰冰的味道,談不上好聞亦或者難聞——李松蘿沒有嗅到任何煙火氣息的殘留。
李松蘿小聲嘀咕:“還帶自動修複功能?真羨慕。”
她話音未落,驟然下起瓢潑大雨。
李松蘿被淋得視線模糊,茫然‘唉’了一聲,很快臉上就被雨點砸得生疼。
她終于反應過來,一邊哇哇亂叫一邊擡起胳膊擋在自己頭上。但是效果不大,傾盆大雨如亂珠墜地,轉瞬間将李松蘿和謝扶蕖都淋得透濕。
謝扶蕖就像一個有着嚴重接觸不良的機器人,得到了‘走路’的指令後就完全不顧天氣的死活,頂着這樣的大雨仍舊照走不誤。
李松蘿扯他頭發,踢他胳膊,攥起拳頭給他腦袋上邦邦兩拳。
無濟于事。
一番折騰下來,謝扶蕖照舊走路,眼睛都不眨一下。
倒是李松蘿累得氣喘籲籲,捂住心口緩神。
油鹽不進的謝扶蕖卻突然停下腳步,半蹲下身,把李松蘿抱下來。他動作流暢而自然,看得出來關節應該挺靈活,沒有因為死了三千年就變成‘僵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