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剛過,王熙鳳就辭别父母,從金陵出發了。她們計劃先到廣州,再坐船去南洋。
王熙鳳為了後續考慮,已經在廣州城西南邊租了一大間鋪子,專為做之後的洋貨貿易。也提前添置了兩隻商船,都是當時最先進的造船技術制造的。
王熙鳳既然決心在海外貿易上大展雄才,自然樣樣都要好的。不隻為了運輸中的安全考慮,這也是一種排場。若真的弄條上不得台面的小船,恐怕也不容易取得别人的信任。
越往南走,氣候越和暖。而真正的海洋也與湖泊大不相同。
平兒與晴雯坐船從京城到金陵,如今也很少因為不适應海浪颠簸而暈船了。
她們并不着急趕路,凡遇到可停靠的港口,都要上岸看一看的。船行了一個月,才剛到嘉定。
嘉定是南海國一處繁華的港口。來往東西貿易的船隻,大部分要在這裡靠岸補給。
本地人皮膚黝黑,說的話王熙鳳更是不懂。但她卻樂得穿行其中,感受此地濕暖的季風與芳香的水果氣味。
平兒的語言天賦驚人,她隻待了兩天,很快就會說幾句常用的越南話了。晴雯更是很少出門,好不容來了這麼遠的陌生國土,興趣更是濃厚,少不得走到哪裡都要求着平兒一起。
在王熙鳳心中,平兒樣樣都好,隻是為何那個金色頭發高鼻梁藍眼睛的西洋人總是纏着平兒呢?
那個西洋人因為不小心撞到了平兒,與她說了一句話後,自此步步緊跟着她們。哪怕她們身後的護衛們早已說明不許再跟,這個西洋人毫不氣餒,笑起來還要露出兩排牙齒。
王熙鳳覺得西洋人的牙齒白得晃眼睛,她就緊緊挽着平兒的手臂,不想讓她有片刻離開自己的視線。
“姑娘不舒服嗎?怎麼拉的這樣緊?”平兒側身問王熙鳳。卻不料王熙鳳隻是皺了皺鼻子,并沒有回答。
平兒隻當王熙鳳不舒服,或是被這裡鹹濕的氣味弄的頭昏腦脹,立刻就吩咐人要回去了。也不管晴雯在身後央告着想再逛一會兒。
回到宿處,王熙鳳仍有些悶悶不樂。平兒拿了一顆丸藥和茶杯,送到王熙鳳面前,柔聲道“姑娘吃一顆藥,就沒有那麼不舒服了。”
王熙鳳卻擡頭道“平兒,你覺得嘉定好嗎?”
“是挺繁華的,還有許多不曾見過的東西。隻是無論如何也比不上廣州,金陵。”平兒笑道。
王熙鳳心裡滿意,便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問道“這是什麼茶?從來沒喝過呢!”
平兒笑了笑,答道“不是茶葉,是榴蓮殼煮的水···”
“你竟然拿這玩意兒糊弄我!”王熙鳳将茶杯重重放下,還哼了一聲。
平兒忙解釋道“姑娘最近有些上火,吃了幾副藥也不管用。我特意問了本地人,他們說用榴蓮殼煮水可以去火,我這才讓人煮了給姑娘喝的。”
說罷,看王熙鳳臉色仍不太好,又柔聲勸道“姑娘若是不喜歡,我就去換了你常喝的茶葉好不好呢?”
王熙鳳見平兒就要去泡茶,便開口阻止道“我不過是開玩笑呢!其實也沒有那麼難喝,反而甜甜的,不信你嘗一嘗?”說着,就拿了自己剛喝過的茶杯遞到平兒面前。
平兒猶豫了一下,才輕輕抿了一口,也笑道“的确甜甜的···”
“平兒,我們明天就走吧,我不想在嘉定待着了。”王熙鳳說道。
“那我這就吩咐下去···”平兒聽了又要找管事去了。
“忙什麼,話還沒說完呢?你現在怎麼性子這樣急了?”王熙鳳笑着伸手将平兒拉到自己旁邊坐下。
“你就沒有什麼舍不得的嗎?”王熙鳳又問。
平兒有些摸不着頭腦,說道“不過才來了幾天,哪有什麼舍不得的?姑娘問的好生奇怪。”
“那就好!”王熙鳳臉上的笑容越大了。
“咱們出來也有一個多月了,先将寫好的信寄回去,還有我給姑父的那封,到了廣州讓他們加急去送。”王熙鳳又叮囑道。
平兒看王熙鳳笑顔如初,便放心去做事了。王熙鳳靠在窗邊,遠眺着港口處密布的船隻。
不一會兒,王熙鳳看到了樓下平兒的身影,忍不住叫了她的名字。
平兒一擡頭,就看到王熙鳳朝她笑,自己也笑了一下。隻是剛轉身低頭,就看到了白天撞了她的那個西洋人。
“你有事嗎?”平兒禮貌笑了笑。
西洋人語速很快地說了一串話,平兒哪裡聽得懂,就道“我聽不懂···”
“我叫安德烈。”西洋人笑道,突然伸出手想抓平兒的手。
平兒還來不及反應,就看到安德烈的手被打了一下,他立刻痛得縮了回去。平兒定神一看,原來王熙鳳擋在了她和安德烈中間。
“你問他,好端端的,怎麼做這樣的下流事!”王熙鳳恨聲道。
平兒也不好照樣說一遍,隻是問道“你剛才為什麼那樣做?”
安德烈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回道“這是我們那裡人的禮節,絕對沒有不尊重你的意思。”
平兒忍不住笑了笑,又如實對王熙鳳說了。王熙鳳仍然氣不過,瞪了安德烈一眼,拉着平兒的手就要走了。
“不要走,我有話對你們說!”安德烈說着,又想伸手拉平兒。
無奈王熙鳳的眼神實在太過兇狠,安德烈縮回了手。
“有什麼事快說!我們可沒有功夫聽你胡言亂語。”王熙鳳說罷,就示意平兒轉述。
安德烈回道“我工作的船上,他們綁了幾個漢人,我想你們都是同鄉,應該想救他們。”
平兒很敏銳地意識到這件事必定大有文章,就對王熙鳳道“姑娘,他那條船上有漢人被綁了,我想這是不是和二老爺交代的事情有關系?不如将這個人留下,好好問一問。”
王熙鳳聽了,自然也很重視,隻是又不願意平兒再和安德烈獨處,就吩咐丫鬟立刻去叫懂英格蘭話的管事。
“跟上吧!可别走丢了!”王熙鳳回頭對安德烈扔下一句話,又要拉着平兒走。
平兒跟着王熙鳳的步伐,不忘回頭對安德烈解釋道“跟我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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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棟房子隻有兩層高,二樓三間屋子住人,一樓用來起居議事的。
王熙鳳走得急,三兩步就到桌前坐了下來,自己拿了榴蓮水喝了一大口,想到這是平兒特意為自己做的,才覺得将方才的火氣壓下去一點了。
不一會兒,管事就來了,王管事自小就為王家做事,是王家的家生奴才。他英文法文和倭國話都會聽會說。
王管事一來,王熙鳳就示意他與安德烈說話。
“你剛才說,看到船上有漢人被綁了?”王管事問安德烈,為的是确認清楚。
安德烈點點頭。
“是什麼船?你在這船上做什麼事的?”王管事又問。
“一隻倭國的商船,他們從印度拉貨物到廣州售賣的。我是船上的大副。”安德烈笑了笑。
平兒起身道“坐着說吧”,手指了指椅子,安德烈也就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