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選角名單上看到你的名字,還奇怪你怎麼會接這麼小的角色,”王曉樂親熱地抓着沈存真的手,“導演本來想找年輕一點的女孩兒來演,但我跟他打包票,說這人我認識,演技特别好,這才把你加上了備選。”
沈存真安靜地望着她,并沒有回話。
“……哦對,忘記介紹了,我在這部劇裡飾演莊妃,也就是女二哈哈哈……你準備試戲了是嗎?第幾幕?有沒有我的詞呀,需不需要老同學幫幫你?”王曉樂的語速越來越快,因為心虛。
——沈存真的眼神好像能把她看穿。
從學生時代起,王曉樂就非常嫉妒沈存真。
電影學院的表演系在全國數一數二,每屆都不乏演技好、又有星味的學生,沈存真是其中最遊刃有餘的那個。
大三那年,沈存真從千人海選中脫穎而出,成為知名導演吳恒的新片女一号。
電影籌拍期間,她卻因“不服從劇組安排”而遭到了換角。
當王曉樂得知,将由自己取代沈存真的位置時,終于能壓她一頭的快感,完全蓋過了成名在即的喜悅。
這個消息傳出沒多久,因為毀約官司纏身的沈存真還專門來找過她一趟,提醒她吳恒有性騷擾女演員的前科。
王曉樂剛開始還有些後怕,但很快就醒悟過來:
娛樂圈的肮髒事多了去了,光是為了一個通過初選的機會,從攝影師開始巴結陪睡的都大有人在。
難道就她沈存真清高?自己碰不得不說,還要擋别人的路。
再者,吳恒這個地位的導演,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興緻來了玩玩而已。
忍着被摸兩把,就能頂着“恒女郎”的頭銜出道,怎麼想都值得的很。
王曉樂确實豁出去了,但後面再見到沈存真,心裡還是難免有些膈應。
沈存真經受過和她一模一樣的誘惑,最清楚她藏在光鮮外表下的不堪。
可現在呢?王曉樂陰暗地想,沈存真被近乎雪藏,淪落到在二流古裝劇裡當她的婢女,她就不曾有一刻的後悔,為什麼當初不放下無用的自尊,在吳大導演的飯局上多賠笑幾輪?
沈存真耐着性子等了一會兒,發現王曉樂仍沒有住嘴的迹象。
那位“黃副導演”不耐煩地看了一眼表,沈存真意識到,自己這場試戲怕是徹底涼了。
王曉樂再怎麼強調自己是“帶資進組”,所謂的特權也隻夠把沈存真叫過來羞辱一番,對最終選角根本沒資格拍闆。
沈存真悄悄把胳膊側過去,用指紋解鎖手機,迅速地定了一個半分鐘後響鈴的鬧鐘。
她懶得跟王曉樂計較,也沒工夫陪她耗着。
有這時間,沈存真能多跑兩個劇組。
三十秒倒計時很快結束,在嗡鳴的貝斯、喧嘩的鈴鼓和齒輪的空轉聲中,主唱的嗓音純淨得像是在主持彌撒:
“【厭倦一切/就都豎起來/把我和時間/比作/飛鳥和斷崖】”
“抱歉,我去接個電話。”沈存真一邊鞠躬一邊後退。
她半隻腳剛邁過門框,就轉身小跑了起來,掉漆的木門在地闆上畫出半個扇形。
楚辭兩手插兜,懶洋洋地從沙發上站起來。
和沈存真不同,他溜得光明正大。
楚辭試圖追上這位風一樣的女子。
她挎着一個很大很沉的帆布包,在奔跑過程中一下下地擊打着她單薄的後背。
帆布包的拉鍊被完全撐開了,裡面斜斜地疊放着四五個文件夾。
一張發光的小卡片從文件夾的縫隙間掉落出來。
楚辭彎腰撿起,發現是個簡陋的幸運書簽:
塑封的四葉草,邊緣已經破損,雨水滲入紙張,把“好運連連”四個字洇得像一串鬼畫符。
……看着就命苦。
再一擡頭,人已經沒影了。
楚辭把書簽翻了個面,落款是本地的紅十字會。
命苦之餘還挺善良。
“活爹你上哪去了啊!”方逢源從電梯口直沖過來。
“房間不是在502室嗎?”他身上的汗味很重,楚辭嫌棄地往後退了一步。
“早改成410室了,”方逢源氣喘籲籲地蹲下,“你沒看群裡的通知?”
“太吵,屏蔽了。”楚辭直言不諱。
“你就這麼跑到别的劇組看人家選角,也沒被轟出來?”方逢源看楚辭的眼神像是在看神奇動物。
“不知道,反正我找到個能坐的地方就待着了。”楚辭向來活的随機。
“哪來的草台班子。”方逢源犯嘀咕。
他又在聊天記錄裡翻找了一會兒:“唔,明天下午還有一個校園網劇在物色女主演,我們去看看有沒有合适的…….
“我找到人選了,”楚辭打斷道,“沈存真,22歲,畢業于電影學院。”
他把她的自我介紹記得很清楚。
方逢源驚訝地張大了嘴。
拍攝帶女主角的mv,是唱片公司強塞給他們的任務,方逢源壓根沒指望服從性遠低于比格犬的楚辭會配合。
他都做好了楚辭随時放他鴿子的準備。
“你是怎麼挑上的?”方逢源按捺不住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