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認真的神情,知幸臉上的笑容加深了:“你是在說你是好人嗎?”
尚錦程粲然一笑,拍着胸脯說:“那當然,我肯定是個好人,我保證!”
他對此很有自信。看到他臭屁的樣子,知幸笑着搖頭,但莫名感到一陣心安。
他們在東望川邊的一條長椅上坐下來,夕陽下,波光粼粼的水面如躍動的燈火,溫暖了兩人的内心。
“所以,我之後還要和你出來玩,我會帶你去遊樂園,去遊戲廳,去爬山潛水,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我會讓你知道,我尚錦程是多好的一個人!”
知幸怔住了,他的心底隐隐泛起一陣酸澀起來,他努力把這種感情咽了下去。
夕陽打在尚錦程的臉上,他轉過頭來笑着看着他,清澈的目光中倒映着自己的面影。
他将目光轉向江面。四周安靜而閑适,幾隻白色的水鳥在堤岸嬉戲。
他已經很久沒這樣出來玩過了,就算有,也是陪着一些客人應酬,神經時時緊繃着,表現得處處得體,無暇顧及其他的一切。
上課,溜冰,喝奶茶,這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情,對他來說太過遙遠。
遙遠到,此時此刻,他坐在這裡,猛然發現,夕陽下的湖面會像金子一樣,發現世界上還有許多弱小的,纖細的,但是自由的生靈在燃燒自己的生命。
每個生命都有不一樣的人生,尚錦程坐在他邊上,但他們經曆的也是不一樣的人生。
自己的人生,知幸在無數次漆黑的夜裡想過,然而他越是長大,便越不敢去想。
想起來是無望的,父親的現在或許就是他的未來。
父親為什麼會接受這樣的安排,他可曾反抗過,這些他都無從得知。
但他不喜歡變成這樣,變成一個以利益聯結起所有關系,就連自己妻子的逝世都無動于衷的人。
這個未來他無法逃脫,他身上有無數被捆上的絲線,這些絲線操控着他的身體,也一步步蠶食他的靈魂。
他常羨慕飛鳥,正是因為知道自己不能成為飛鳥,所以才會羨慕。
“幸君,我們是朋友了嗎?”尚錦程對他眨眨眼。
過去了十五年,好像變了很多,但好像什麼都沒變,尚錦程還是坐在他邊上,想和他交朋友。
天邊,重重缱绻的雲朵半遮着西面的斜陽,斜陽絢麗的色彩他也很久沒看過了。
家宅四面都是牆壁,他被困在中心,高高的牆壁遮住了斜陽。
就算在外面看過,也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夕陽拼命的燃燒着,好像在用自己所有的生命在燃燒,想要把這種美麗展示給知幸。
知幸微微抿了抿唇:“我不知道。”
尚錦程并沒有覺得失望,他仿佛預料到會是這種答案一般,聽到這幾個字,心中反而覺得無比安心。
身體放松靠在長椅的椅背上,望着江面,他的臉顯得很有生機:“沒關系,那我再努努力。”
他感覺自己仿佛更了解了幸一點,雖然他們并沒有聊的很深入,但兩人之間有了些默契。
他的回答讓知幸的心中帶着些淡淡的,揮之不去的苦味,仿佛飲下一杯清茶,回味卻帶着微微的甜。
分别之後,青木知幸走進一家手機運營商。
尚錦程剛剛給了他電話号碼,再三叮囑他一定要加上他的聯系方式。
他答應了不食言,雖然可能會比較麻煩。
“我要辦100張電話卡。”說出這句話時,營業員擡起臉,滿臉震驚地看着他。
看到來人渾身散發着貴氣,她更震驚了。
不像搞傳銷的啊……
“……不,不好意思先生,一個人最多隻能辦20張。”她終于想起自己的職業操守。
知幸有些無奈:“好吧,那先辦20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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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錦程今天和老闆調了晚班。
“錦程君,今天心情不錯呀!”同事見他左右手各托七八個盤,還喜氣洋洋哼着歌,大着膽子打趣道。
這中國小夥子一上班怨氣就重,平時他們都不敢和他搭話,主要是害怕他歧視日本人。
“大學生活挺不錯的,交交新朋友,整個人的心态都不一樣了。”
聽見他友好的回答,同事頗有些意外,畢竟他們以前也和他搭過話,他的回答都趨向于他們難以理解的方向。
他們又和他多聊了幾句,雖然他還是不時冒出幾句抽象的話,但臉上一直挂着笑容,比平時有親和力許多。
手機響了一下,尚錦程放了盤子擦了手,從兜裡掏出來看。
【我是幸】
陌生号碼,發的短信。
尚錦程微笑了一下,他馬上給陌生号碼改了備注:平野君。
剛想回個消息,又有個新的陌生号碼發了短信。
【你給我離我家少爺遠一點!】
尚錦程翻了個白眼,一眼便知這人是幸身邊那個叫拓海的,于是手指一點,改了備注:陪嫁丫鬟。
有了“陪嫁丫鬟”,尚錦程覺得有點不夠味,盯着“幸君”兩個字看了很久。
反正是中文,沒人看得懂,他說服了自己,把“幸君”的備注改成了“公主”。
公主和他陪嫁丫鬟,現在夠味了,尚錦程想起這個搭配就想笑。
工作結束後,他躺在床上,最後看了眼手機上的消息,鎖了屏閉上眼睛,腦子裡卻控制不住地胡思亂想起來。
幸回消息也太慢了,算了,我比較大氣,不和他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