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幸走出餐廳,沿着江邊的小道茫然的走着,偶然擡起頭看向天空中閃爍的銀星,一時不知道該去哪。
回林墅嗎?他不想回,今天又不聲不響的跑出來,回去少不了要面對青木二介的呵斥和池田三郎的盤問。
他有點太累了,累到沒有力氣去想這些,去想怎麼圓謊。
江邊的小道隔着不遠就立着兩盞路燈,道路就在暗淡的燈光下不斷延伸下去,不知道會有多遠。
不時會有三兩個一起飯後散步的人們從他身邊經過,擡起臉,有意無意地看他幾眼。
飯後江邊漫步,一個人是很古怪的,起碼應該牽條狗。
察覺到他們怪異的目光,知幸覺得還是換個地方比較好。擡起頭,看了一眼路邊商鋪的門牌号。
知山路,他記得六道涼平就住在附近,六道涼平經常邀請他去他家坐坐,不過知幸此前都拒絕了。
現在的他無處可去,想起六道涼平那張時常帶着和煦笑容的臉,他遵循着記憶走到了他家門前。
六道涼平家是一座二層樓的日式斜頂小屋,前門幾步台階墊高,綠色藤蔓爬滿了磚牆,後門用籬笆圍了個十平方左右的小院,也栽種了不少花草。
屋子不大,暖色調的燈光從窗棂透出來,照在這些生機勃勃的植被上,顯得十分溫馨。
确認了六道涼平在家,知幸撥通了他的電話。
六道涼平溫柔的聲音從聽筒傳來:“知幸?今天池田先生那裡需要配合嗎?”
“沒有,涼平,我可以來你家找你嗎?”
電話那邊的聲音帶着些驚喜:“當然可以,什麼時候,我親自去接你!”
“現在。”
“現在?”
“我在你家門口。”
“啥?”
知幸看到玻璃後面的窗簾被飛速拉開,六道涼平震驚地看着他,知幸對他揮了揮手。
“知幸,你等我一下哦!”他匆忙的拉上窗簾,電話也摁掉了,知幸聽到屋子裡傳來六道涼平的聲音,顯然在和别人說話。
很快,門前傳來一些響動,知幸退後幾步走下台階,白色的門被嘩的一聲打開。
六道涼平穿着卡其色毛衣和同色系長褲,腳上穿着家居鞋,他的長發随意的挽着,搭在修長的脖子旁,溫潤的臉色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
作為舊貴族教育下成長起來的人,他平時做事向來從容優雅,開個門絕不可能弄出這麼大動靜。
“不太方便的話,其實沒關系……”
知幸說這句話時,一個腦袋從六道涼平後面鑽了出來。那個陰森的男人居高臨下的看着他,眼睛裡寫滿了不爽。
知幸一愣,随即莞爾一笑:“原來是U先生在。”
六道涼平轉過臉,頗有些嚴厲的瞪了陰森的男人一眼,然後毫不客氣的把他往裡面用力一推,知幸看到高大的男人一個踉跄,轉過身,腦袋又從六道涼平肩膀那裡竄出。
“知幸,你别管他,裡面請,今天怎麼這麼難得,想到來看我了?”
六道涼平盈盈地笑着,把男人一擋,做了個“請”的動作。
“我隻是路過,想到你住附近,現在已經拜訪過你,我先走了。”
高大的男人對他肯定的點點頭:“還算識相。”
六道涼平顯然非常不高興了,他沉着臉罵道:“季無憂,你欠揍是嗎?”
知幸印象裡,六道涼平一直溫和地笑着,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生氣,第一次見他罵人,知幸有些驚奇地看着季無憂。
季無憂被六道涼平一罵,立刻耙了耳朵,轉頭往屋裡去了。
六道涼平出來把愣在那裡的知幸一拉,知幸隻好換了鞋,随他往屋子裡走去。
“你不要管他就是了,他自己不愛吃外面的,常常來我這裡蹭飯,吃得一多他就蹬鼻子上臉了。”六道涼平解釋道。
知幸懵懂的點點頭。六道涼平家裡是原木風格,茶褐色的地闆和家具一塵不染,米色的沙發壓着白色的地毯,牆角放着闊葉盆栽,牆上挂着幾幅他自己畫的水彩。
暖黃色的燈光照着這一個溫馨的居室。他的家很符合他本人的性格,都給人一種很溫暖的感覺。
知幸看着這一方淨土,心中升起一些羨慕,尤其看到餐桌上他們吃剩下的飯菜。
“不好意思,這些還來不及收拾。”
六道涼平請知幸在沙發上坐下,抱歉的說,他知道知幸比較愛幹淨,看見他盯着餐桌看,覺得有些難為情。
“沒有關系,這些都是你做的嗎?”
“今天是我做的,”他微笑了一下,“對了,家裡寄了些自己炒的玄米茶,我去給你泡一些?”
知幸點點頭,六道涼平很高興走去廚房,玻璃門後面,六道涼平的身影在忙碌。
知幸轉過臉,看向坐在沙發另一頭的男人。他垮着一張臉,好像别人欠他幾千萬似的。
季無憂個子很高,穿得從頭到腳一身黑,就連六道涼平給他準備的拖鞋都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