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已經原諒你了,我本來……”
青木大介眼前一亮,聲音中帶着狂喜:“你原諒爸爸了?”
“可惜,你親手毀了他,毀了我對你最後的信任,我已經——”疼痛叫嚣着襲擊他的頭,耳鳴聲淹沒了腳下的水聲。
江沐安馬上去扶住他,青木大介擔憂的伸出一隻手,終将手指勾了勾,無力地垂下。
“知幸,你被蒙蔽了,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哪怕知道你會恨我,我還是要做。”
他招了招手,黑衣保镖聽命向他們逼近,知幸仿佛對這種場景受了刺激,用力按着發昏的腦袋,嘴裡口齒不清的嚷着“别過來”。
江沐安睜大着眼睛看着他,心裡猛的一沉:“快讓他們停下,你想逼瘋知幸嗎?”
青木大介沒喊停,但保镖們也看出知幸不太正常的精神狀态,紛紛轉過頭,有些猶疑不定的看向青木大介。
他點了點頭,知幸抱着頭的手漸漸放松下來,血順着蒼白的側臉留下,看上去有些可怕。
“為了不和我回去,你竟然和我裝病。”青木大介的聲音中的溫和越來越少,冷酷越來越多,“你究竟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我一心為了你,付出了多少心血,你竟然為了那個男人和我對着幹!我再說一次你給我聽好了,你回不去了,尚錦程已經走了!”
“青木大介!”
江沐安喊出口,但已然來不及,知幸的意識還沒有多麼清明,猛然聽到了熟悉的名字,他渾身停止了顫栗,猛然擡起頭來。
“知幸,你不要信他,他是在騙你和他回去。”
“在騙我,對,在騙我,尚錦程說了等我回家一起吃蛋糕,但是姐,你為什麼在哭呢?我不相信他的話,你不要哭好不好,你不要哭。”
江沐安說不出話來,她的視線已經被淚水模糊了,但尤能看見知幸臉上帶着的微笑,那微笑更是刺痛了她的心。
“别傻了!”青木大介切入了他們的對話,從口袋裡拿出什麼。
知幸聽到很多珠子掉在地上跳動的聲音,慌忙去摸自己的手腕,手腕上的手鍊還完好無損,他睜大眼睛,猛然擡頭盯着青木大介手上的東西。
“他抛棄你了,明白嗎?”
他隻聽見這句話,整個腦海被各種嘈雜的聲音填滿了,所有混亂不明的叫嚣的聲音中,尚錦程的聲音尤為明顯,像一把把刀殘忍的割着他的心髒。
青木大介的聲音在耳邊回響,還有江沐安努力壓抑的哭聲。
腦海裡再次響起電話的忙音,由近及遠,仿佛再也不會終止。
都失去了,什麼都得到的一天,什麼都失去。
腦子嗡地一聲炸開,他掙開江沐安,搶過青木大介手上的皮繩,攥在懷裡。
他感覺自己在下墜,渾身被冰冷的河水包裹起來。
尚錦程,你知道嗎?原來在水裡也是能流淚的,可惜沒有機會再告訴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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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安,你先回去換身衣服,這裡有媽媽在。”醫院走廊,江英華将女兒身上的外套攏了攏,勸道。
“我不回去,我要在這裡陪知幸,他現在一定很害怕。”
江沐安渾身濕透,頭發還在滴着水,她的眼淚已經被憤怒舔幹了,她瞪了一眼對面那個把頭埋在手裡,頹唐破敗如風中殘燭的男人。
“這個結果你滿意了嗎!”她猛然站了起來,抓起青木大介的領口,想要一拳砸過去。
然而她看見一張蒼老了許多的臉,這是第一次在他臉上露出這種神情。
拳頭沒有落下去,她将青木大介扔回位置上:“現在知道後悔了?剛才幹什麼去,知幸的狀态早就不對,你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逼他!”
“那個藥隻會讓人沒有力氣,我提前試過,我不想傷他,我不知道他為什麼——”
“你不知道,”江沐安冷笑一聲,眼眶中又酸澀了些,“你不知道他晚上睡不着覺,你不知道他會對黑暗逼仄的環境應激,你不知道他缺乏安全感所以拼命學習劍術保護自己,你不知道他最害怕的就是得到後失去,是啊,你不知道,因為你從來沒有關心過他!”
江沐安的聲音越來越哽咽,這些事情,她一個隻做了幾個月姐姐的人都知道,但是做了二十年父親的人卻一無所知。
青木大介把頭擡了起來,他的眼中寫滿了錯愕,臉上的皺紋更深了,他張了張口,說不出話來。
“知幸有非常嚴重的心理疾病,他沒和任何人說,他不想别人為他擔心,總是勉強自己,努力把所有事情做到最好。他用他的方式溫柔的愛着所有人。這二十年來你帶給他多少傷痛,但是你知道嗎?他在今天來和你見面之前,就已經原諒你了,就算是最難過最崩潰的狀态下,他依舊沒有傷害你,而是選擇了傷害自己。”
青木大介掩着臉,沉痛地坐在椅子上,整個人瘦削矮小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