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起得好早,頭還暈嗎?身上還乏力嗎?”
知幸的黑眼睛一直看着他,但好像沒在看着他,還是和往常一樣沒有回答。
或許是不小心掉的吧,他自己也沒發現。
心中微微歎了口氣,涼平把小桌闆推過來,将飯盒從保溫袋裡拿出,一個個打開後,他發現知幸一直盯着一個菜,神色似乎有些不一樣。
“這是芝士厚蛋燒,想吃嗎?”
這一次,他清楚的看見知幸将頭搖了一下,然後别過臉去,閉着眼面對着另一邊。
慢慢地,一條水流從他閉着的眼睛裡滑落下來,滴在潔白的床單上,留下淺灰色的印子。
一滴淚水落下,便像打開了一條感情的缺口,其他的淚水也就一并從缺口傾瀉而出,他閉着眼睛哽咽着,去扯自己手上的那條手鍊,但他身上沒什麼力氣,根本就扯不斷。
“少爺,我幫你。”拓海眼前模糊了,吞聲幫知幸把手鍊扯斷了。
扯斷後的珠子向四周滾去,在地上跳動,其間有一小塊金屬和地面碰撞的脆響,仿佛是某種東西破碎的聲音。
繩子從胳膊上一圈圈散開,終究離開手腕,掉在一旁。
“不會回來了。”
這是這麼久以來他說的第一句話,卻讓涼平聽的無比的痛心,他抱住知幸顫抖的身體,眼圈紅了:“還有我們在,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知幸的情況一天天好了起來,身上的力氣也在恢複,他還不太能很流利的和人對話,也不太笑,但臉上能看出情緒,也會對其他事情有反應,雖然經常慢一拍。
《光與影的距離》獲得“日本金唱片大獎”的“最佳單曲”獎,領獎的那一天,知幸在醫院裡看着電視上的直播,他看着江沐安拿着獎杯,代他發表獲獎感言,發表完感言後,江沐安将話鋒一轉,宣布了平野幸将在今天發表最後一首單曲,然後将無限期告别歌壇的消息。
這一消息掀起了頒獎現場的嘩然,平野幸已經好幾個月沒有任何活動,連社交賬号也沒有更新動态,早有各種傳聞,江沐安壓下一些完全是造謠的,剩下的便沒太管,以便給大家一個心理準備。
雖然隻是猜測,但看到江沐安代他領獎,聽到她這樣宣布,所有人還是很震驚,也很惋惜。
江沐安從領獎台下來,一堆記者堵着他問平野幸的近況,她一邊重複着“不方便透露”,一邊擠上了轎車。
在轎車上摁亮了手機,她發現自己有一堆的未接電話,甚至還有幾個國外的号碼,再打開社交媒體,十幾個關于知幸退圈的詞條沖上熱搜。
她深深歎了口氣:“弟弟啊,你會成為業界傳奇的。”
果真傳奇,幾個月前錄好的新歌《自由幻想》成了告别曲,本來沒有大爆可能的一首歌突然大爆,短短幾天血洗了各大音樂平台,連帶之前發的兩首歌的播放量也是成倍地漲。
廣場上,平野幸的歌粉影粉哭成一片,在公司賬号底下控評留言幾十萬條,熱度紛紛揚揚了一個月還沒停息,當月月底平野幸被粉絲投為“觀衆最喜歡的男演員”第一名,次月電影《有光有影》獲獎,同時尚錦程獲得“最佳男主角獎”,兩人都沒出席,這下大家發現,除了平野幸,尚錦程也消失了。
江沐安整整頭疼了三個月,既要讓公關處理網上的謠言,自己出席活動的時候又要防着見縫插針的記者,後來她在知幸面前撂挑子了:“弟啊,這日本的娛樂圈我是混不下去了,我還是回中國混吧。”
知幸說話還是不太利索,有些一字一頓的:“對不起。”
江沐安摸了摸他的頭:“沒關系,我本來來日本也是為了你,而且璀璨娛樂天天打電話催我回中國工作,現在時機正好,我也想在中國開一個星禾娛樂的分公司,總之有很多事要忙,你要和我一起嗎?”
沉默了很久:“……對不起,姐,我暫時,不想去中國。”
看着他暗淡的神情,自知戳到了弟弟的傷心事,江沐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鼻子:“沒事兒,這些都是慢慢來的嘛,我也不是馬上就要去,起碼還要過了年,就算去了我也會經常回來看你。這裡有老媽和涼平在,我放心。”
知幸點了點頭,神色卻再一次回到了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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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幸完成了東都大學的學業,他的生活也越來越趨于平和,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隻是他有一個再也不會進去的房子,也有幾首再也聽不了的歌。
他内心的傷痕好像被漸漸撫平下去,晚上隻要昏睡過去,就不會胡思亂想。
隻是,他的内心偶爾,隻是偶爾會隐隐刺痛,但他再沒有哭過。
就這樣,一個人過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