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台風登臨,本市将有特大暴風雨,請居民朋友注意安全……”
收音機滋啦啦地響着。
“這破玩意扔了算了。”
季茹擦了擦手指上的顔料,過來呼噜了一把周藤的腦袋,笑着說:“小崽子,你爸可寶貝這玩意了,說是當上警察時候師父送他的,要給你當傳家寶呢。”
周藤不滿地抱着胳膊,一臉不高興,周誠言說好了今天早點回來吃飯,這都快七點了,天都黑了。
季茹不怎麼會做飯,隻是把食材準備好了,倆人都等着他。
季茹知道周藤心裡憋着氣,給周誠言拍了張周藤坐沙發上氣鼓鼓的照片。
告訴他再不回來寶貝就要離家出走了。
周誠言回快到了。
季茹晃了晃手機消息戳她臉說快到了,周藤這才放過那個老式的笨重收音機。
她在屋裡轉圈,又說冰箱裡沒有冰淇淋了,想下去買點飯後吃。
季茹笑說下去吧,順便接一下你爸,周藤哼一聲說才不是要接他。
周藤家是老小區,巷子裡沒有路燈,總是一片昏暗,周藤一般不走那邊,繞路去超市,然後在小區門口張望了一會,磨磨蹭蹭地把往回走。
尖銳的叫聲撕扯着夜空,昏黃的路燈變得越來越暗,周藤猛地轉頭,心跳得厲害。
很多人朝着巷子那邊走去,熙攘着,吵鬧着。
片刻,一聲槍響徹底惹起恐慌。
周藤臉上表情變得空白。
周誠言是警察,他是有槍的。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過去的了,那一段路的記憶憑空消失了。
隻記得那倒在血泊中的身影,黑漆漆的巷子裡面,一把刀插在心髒的位置,前面倒着的人中槍身亡。
不,那是夢,周藤告訴自己,那是夢,那不是真的。
她如同溺水,汗涔涔地醒來,眼神茫然無助,狂風拍打窗戶,暴雨如注,天陰地厲害,路邊的樹被風刮地彎曲。
周藤呆愣着,手抹過眼角,捂着臉沉默了好久。
她看了眼時間,竟然睡到了中午,很餓,但不想吃什麼,仰靠在牆上,在屋子裡看挂着的畫發呆。
褚月白給她發消息時間顯示後半夜,周藤回了幾句就把手機放到一旁了。
雨很大,周藤看雨,一直到天黑。
又睡着了
醒來時周藤想開燈,卻發現停電了,她臉上出現了一點慌亂,那種有什麼事情要發生的恐懼一陣一陣襲來,幾乎要湮滅了她。
她摸索着到樓下把所有的手電筒都拿上來了,有的有電,有的亮了一會就滅了。
耳邊嗡鳴,夢裡那一聲槍響似乎始終沒有散去。
周藤不知道什麼時候縮在了桌底下,她去抓床上的手機,屏幕亮起,她機械地翻着,窒息的感覺讓她眼前一陣陣發黑。
她給褚月白發消息問她可不可以過來一下,消息發出的同時手機沒電關機了。
周藤縮回桌子底下,忍受着淩遲一般的驚痛。
所有的感官都在急遽退去,喪失了對時間的認知,她以為過了很久很久,其實隻不過是十幾分鐘。
樓梯上的腳步聲很沉重。
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有一雙手把她從桌子底下撈出來。
周藤聞到了一點熟悉的氣味,那雙結實的手臂她感受過。
很安全。
“看着我,周藤?”
“周藤?”
失焦的眼睛終于聚集,陳空眉心死死地擰着,眼神陰郁地可怕。
周藤或許沒有了理智,也沒有了任何思考能力。
憑着本能抱住了他,如同在洶湧的浪潮裡抓住了一塊浮木。
很緊地抱着。
整張臉都扣在他脖頸裡,哭聲很細很弱,眼淚打濕了他,嘴唇貼着頸側,溫熱的呼吸噴灑。
周藤在哭,在呓語般地重複着為什麼。
他半跪在地上,僵硬了片刻後将周藤整個人按進懷裡,貼得更近,寬掌撫着她後心,一下下地撫摸安慰。
陳空的唇擦過周藤耳側,聲音低沉卻又溫柔,“沒事了,周藤。”
“我在這。”
“沒事了。”
他說話時胸腔的震動傳遞着,周藤的心似乎也被熨貼,眼淚漸漸停了。
周藤理智回歸,很久,手慢慢地松開,在幾個手電筒的昏暗燈光下看着這張臉,因為離得近,本就優越的五官放大,極具沖擊力。
窗外風聲還在呼嘯。
周藤不敢看他,也有些尴尬。
她穿着一件舊的寬松灰棉T恤當作睡衣,領口有點大,陳空别開目光。
周藤腦子轉了一會問他怎麼來了。
陳空有點無奈,應該是說生氣又無奈,沒回答,周藤卻在問完後有點反應遲鈍的猜到了。
應該是那條消息讓褚月白擔心,她手機又關機,所以隻能讓離得近的陳空過來看看。
周藤悶悶地解釋說停電了,她有點怕黑。
有點?
這個解釋顯然牽強,超出了正常人怕黑的界定,但陳空也不問,他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周藤穿上。
周藤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拖抱起來,睜大了眼睛有點驚訝,陳空說先去他那裡住,周藤沉默了一下。
但是陳空強硬地把她的沉默當作同意,直接拉着她下樓把她按進車裡,周藤隻來得及拿上自己的手機。
懵懵然地就第二次到了他家,很亮,站在一樓,呆滞茫然,不過他家裡沒有别人,所以隻有陳空看見她這副狼狽模樣。
已經那麼丢人了,無所謂吧。
陳空帶她去三樓,客卧沒有人住,浴室不很幹淨,所以陳空帶她去自己房間,放了熱水讓她洗澡,家裡沒有女生的睡衣,陳空拿自己的衣服給她。
周藤像是個聽指令的機器人。
下樓的時候周藤穿着他的T恤和自己的睡褲,搭配有點滑稽。
不過沒有她哭腫的眼睛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