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空在島台處,瞥了一眼,讓她去沙發上坐。
周藤哦了一聲,看着他的背影問:“你在幹嘛呀?”
聲音帶着哭過的沙啞。
陳空問:“你不餓?”
周藤還真餓了,她隻是沒想到陳空還會做飯,這麼想也這麼問了。
陳空背對着她,說煮個東西還不至于不會。
周藤手機充了電,第一時間給褚月白打電話,其實陳空已經通知過情況了。
他聽着身後的人綿軟的聲音講電話,眼睛看着沸騰的水,喉嚨滾動了一下。
二十分鐘後。
“過來吃東西。”
周藤捂住電話應了一聲,然後又說了幾句便挂了電話。
餐桌上擺着一碗馄饨,蝦仁雞蛋,還有一塊牛肋排。
但是陳空沒有要一起吃的意思,他吃過晚飯了。
周藤略顯為難地說自己吃不下這麼多。
陳空說沒關系,吃多少都行。
周藤點了點頭,開始吃東西,她睫毛很長,眼睛幹淨明亮,鼻尖微紅,像是雨打過的一樹海棠,疏疏落落,平靜地動人心魄,又惹人垂憐。
陳空打開手機回消息,其實并不是褚月白給他發消息,而是林序南。
褚月白接到周藤消息時很擔心,電話打過去又關機,一時就慌了,就要爬起來開車過去,被林序南按下,說陳空還在卓山别墅,讓他先去看一眼。
他也沒有想到看到的會是那樣的周藤。
周藤呼呼地吹馄饨,然後一口一個,慢慢地嚼。
陳空接近一年沒有見到她。
他的每個決定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做事堅決不拖沓,共情能力差到可以歸類為一種悖論形情感缺失症的病。
可當時從勞群島消失,從周藤面前消失,他後知後覺地生出密密麻麻的悔意。
就在他上樓看見周藤縮在桌子底下的那一刻起。
不管當時出于什麼原因或者誤解作出了那樣的決定,他都不能釋然。
甚至生平第一次産生愧疚的情緒,明明談不上對錯的事情,但是他為自己的倨傲冷漠而在心裡認錯。
周藤對于陳空千變萬化的内心自然一無所知,這人面上是從來無波無瀾的,所以對上他目光時周藤隻是彎了彎眼睛。
她看不清陳空,陳空其實也沒有看清過她。
但剛剛的擁抱是真的,依靠信任是真的,這一碗熱騰騰的馄饨是真的
心裡靠近的距離是不可逆的。
周藤不再覺得他遙遠,所以閑話聊天似的問他大學好玩嗎。
陳空把這句話理解成她想問自己消失那麼久在做什麼。
于是陳空解釋說自己在忙,在跑數據,研究算法,發表專業年刊,參加比賽。
他說得好輕松,但事實上,嗯……對他來說确實輕松。
周藤咽了咽口水,心想老師不是說大學就可以玩了麼。
她聽不太懂地點了點頭,真心誇贊他很厲害,陳空揚眉,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
也很不謙虛。
周藤吃不下了,想把東西收下去,陳空讓她不用動,站起來把餐桌上的東西收到廚房,白天會有人來打掃,東西随便收一下就可以了。
周藤吃飽了整個人都很舒服,在餐桌上晃悠着腳,轉頭去看别墅外面的景,從這個角度可以看見池塘還有半邊古舊的祠堂式建築。
陳空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還是太大,她轉頭時候衣領歪着,露出白皙的脖頸和一點鎖骨。
陳空看了眼表已經快十一點,但是周藤看上去不困,陳空問她要不要喝茶。
周藤說好。
她對于吃喝方面特别順從,給什麼就吃什麼,能喝什麼就喝什麼,有的話很好,沒有也沒關系。
物質方面沒有太大的欲望,也不嬌氣。
但她在茶室裡聞到茶香時還是有點好奇了,嘗了一口貓似的眼睛瞪圓了。
又喝了一口。
她問:“這是什麼茶呀?”
陳空答:“大紅袍。”
“……”
周誠言愛喝茶,所以周藤還是了解一點的。
她抿了抿唇,後悔不該給他喝那包茉莉花茶,那是虐待他。
兩個人之間好像能聊的不多,可若是問太多又很沒邊界,所以沉默居多。
但竟然也不覺尴尬。
偶爾說幾句話也很自然。
周藤看着窗外,突然想起沒去成的阿桑教堂,其實還是淡淡的遺憾和難過。
她當時,也真的是覺得尴尬,所以在陳空詢問時就找了借口拒絕。
陳空伸手給她斟茶,“在想什麼?”
周藤看着他,笑了笑說:“覺得時間好快。”
她這麼說,陳空想到勞群島之行。
他想為自己的消失而道歉,但是兩個人的關系又沒有給他道歉的立場。
還不夠近。
陳空問她:“最後幾天去阿桑教堂了嗎?”
周藤愣了一下,沒想到他就這麼提起這件事,這算是周藤心裡的一點刺。
是一年前無端停頓下的瞬間和遺憾。
周藤搖了搖頭,說沒有。
陳空傾身向前,手肘放在桌上,看着周藤的眼睛。
“那明天去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