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藤給他水,讓他去書架那邊的桌子坐,陳空問她怎麼不泡茶給自己,周藤笑笑,說還是喝水吧。
周藤覺得他似乎有點變化,但又說不上來,她把桌上亂七八糟的雜書收起來,看他神色試探着問是不是有事找她。
陳空反問她是不是忘了什麼事?
周藤眼珠轉了轉,哦一聲,“畫,我…還沒畫完。”
陳空看着她,說:“還有嗎?”
如同審問一般,周藤覺得招架不住。
還有?還有什麼?
周藤呆愣愣地問:“沒了…吧。”
陳空想,這是打算親完就不認了。
也不坦白自己會玩槍的事。
陳空定定看她,周藤眼睛不敢直視,心虛地抿唇,原本的坦然變成了一點暗流湧動的克制。
周藤眼神有一秒落在他唇上,又立刻移開。
陳空手臂放在桌上,青筋隐隐可見,骨節分明的手伸出,攤開,像是要跟寵物握爪的姿勢。
周藤:“?”
陳空眼神示意她伸手。
于是周藤隻好也學他的樣子,伸手。
陳空右手抓住她手心翻轉過來,然後把自己腕子上戴着的手串推到她手腕上。
他動作其實很快,周藤甚至沒反應過來,看着自己左手腕上戴着的那串木頭珠子發呆,鼻尖能聞到一點若有似無的淡香,很好聞。
周藤問:“這是什麼?”
陳空說:“你幫了我忙,自然是要給你謝禮的。”
他這麼說,周藤甚至都不敢接着他話往下聊,低頭不語。
但默默衡量了一下這個東西的價值實在忍不住小聲說:“這個…看上去…有點貴重,還是不要了吧。”
陳空說:“我還多要了你一幅畫呢,就當訂金了。”
周藤說:“我的畫不值錢。”
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給你畫。
陳空說:“我的禮也不值錢。”
“……”
周藤沒辦法拒絕了,隻能小聲說謝謝。
陳空不知想到什麼眼神有點無奈,然後說:“我過段時候會有點忙,你有事的話給林序南打電話,或者找文方明,上次的名片還有吧”
周藤想,他的意思是會忙到聯系不上人。
又像之前一樣消失嗎?
如果說上一次周藤還能承受的話,那這次她不确定了,陳空留下了太多痕迹,周藤像是一個瘾君子,有心無力地拒絕,其實根本是沉淪。
她問了本不該問的問題:“你要去哪裡?”
陳空似乎沒有想到會得到她這樣的問題,嘴角的笑意很淡,他伸手捏轉周藤手腕上的珠子玩,有一種在跟她牽手說話的錯覺。
“我媽讓我去辦點事,一個月也就回來了。”
一個月的話,周藤已經在大學上了兩周課了。
陳空很認真地說:“回來的時候我要看到我的畫。”
周藤點點頭,說:“好。”
窗外的雲飄忽不定,一年前戛然而止的夏天在今年又變得格外漫長,晚風吹拂,熱浪散盡了。
陳空很久沒消息。
周藤開學時褚月白和林序南送她,幸好有褚月白在,否則林序南要是開他那輛S480周藤會成為全校新生的焦點。
四個人的宿舍,兩個本地人,一個是宛市人。
軍訓時有其他班級的男生要來加她聯系方式被她圓滑拒絕。大一的課程也很滿,周藤很快習慣了大學的氛圍,上課環境,還有食堂的踩雷遊戲。
一切都很平常。
畫也畫完了。
整幅畫都鋪滿黑色,但并不壓抑,海面的黑色和天空的黑是有分别的,一個靜谧,一個淵深。
煙花變成水波一樣形狀蕩開,但是那顔色的渲染又很明顯能瞧出本體,有點讓人匪夷所思。
右下角過渡着一片反差的藍灰,似是掩着炸開的煙花下藏着的人影,由色彩交錯構成,但又實在琢磨不透是否确實存在,很淡,很輕,也正因如此朦胧才更引人遐想。
周藤把畫封存好了,但卻始終沒有畫主人的消息。
她沒問,但林序南在一次吃飯卻悄悄透露陳空母親那邊的一些消息,一星半點。
具體他也不清楚,隻是知道六七十年前到現在,僅剩的沒有納入國家的軍工企業,就是他外祖一家了,不過現在主要在新國。
周藤不太懂,林序南卻隻是拍拍她肩膀,安慰說别擔心,然後又問褚月白最近有沒有跟她提起來别的男生。
“……”
周藤實在是搞不明白他這人,真是作得要死,追他又不同意,又要湊到人身邊不走,周藤撇開他,沒搭理。
其實還是會有點擔心,因為陳空說一個月,這都已經一個半月了。
周藤察覺到自己的狀态,很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