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霧和柯延臣告别後,回了家,一通洗漱完畢,拖着疲憊的身體躺在床上。
房内一片岑寂,過往思緒猶如潮水一般湧入。
最近撞見了太多不想遇見的人。
迷糊間進入夢境,郁霧感覺自己置身濃郁的黑暗,遠處傳來朦胧車流聲,漸漸人聲喧嚣,最後全都變成刺耳的嘲笑聲。聲音漸行漸遠,她眼前一片微光漸漸放大,刺痛了雙眼。
*
郁霧的青春,是一場磅礴的季節性暴雨。
高一才入學不久的九月中旬,豔陽高挂,天氣依然炎熱。
周一早自習之後,謄桂中學的學子們依次來到操場準備升旗儀式。同學們身穿黑白校服,朝氣蓬勃,三三兩兩走向自己班級的隊伍。
郁霧和好友吉靈薇并肩走着,兩個女孩才入學不久,正興緻沖沖聊着學校一些新鮮事。
蓦地,郁霧感覺小腹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絞痛,她捂住肚子,輕輕皺了眉。
吉靈薇也停下腳步,關切問:“郁霧,你怎麼了?”
郁霧有些窘迫,偏頭小聲對吉靈薇說:“靈薇,你幫我看看我的校褲,上面有沒有髒東西......”
吉靈薇扭頭去看,瞪大了那雙靈動的杏眼,立刻驚呼一聲:“天哪,郁霧,你生理期來了,你褲子髒了好大一片!”
郁霧立刻不自在扯了扯校褲,正糾結着不知道怎麼辦。她四處張望,看到身後的學生們都在用異樣目光看她,頓時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燒得慌。
吉靈薇建議:“要不你請假回寝室吧?你直接回寝室,我去幫你請——”
......
她的聲音随着郁霧腳下扔來的一件校服外套戛然而止。
郁霧也擡眼看去,一眼就看到人群中那個散漫不羁的少年,一張極具攻擊性的濃顔系長相,神情冷冽淡然。不同于周圍都是夏季校服的學生,他穿的秋季外套,裡面穿的自己潮牌T恤。此時他正被身邊幾個男孩擠眉弄眼開玩笑,他巍然不動,冷淡向郁霧投去一眼,側額,挑了挑眉梢。
郁霧抿唇,蹲下身,撿起了那件校服外套,有些呆愣不知道該怎麼辦。
吉靈薇也張大了嘴,驚訝地在郁霧和少年之間來回看。
郁霧舉起手中的校服,隔着一段距離遞給他,輕輕開口:“同學,你的校服.....”
“送你了。”少年話說完,姿态懶散邁腿走了。
郁霧和吉靈薇對視一眼,不知所措。
吉靈薇眨眨眼,建議:“要不,你就先系在腰上擋一擋?”
郁霧望着少年遠去的挺拔背影,隻能先用他的校服系在腰上,遮擋身後的不堪。
她認得他。
隔壁七班的柯延臣,家境優渥,張揚桀骜。明明才入學不久,他已經是學校的風雲人物了,無數少女為他芳心暗許,瘋狂追求。他和他的朋友那一小撮人一起出現在學校裡,往往是一道靓麗的風景線。
郁霧班級的女生們常常喜歡在班上聚在一起興緻沖沖讨論他。
而郁霧,也不可控的是萬千少女中的一員。
他的氣質實在是太獨特了。是那種用錢堆砌出來的矜貴少年,看人時懶散淡漠,卻又無時無刻透露着一種慵懶妖孽魅力。就單單看人一眼,就可以讓無數女生為他瘋狂尖叫,神魂颠倒。
對于那些瘋狂的追求,他從來不接受不在意。
郁霧曾見過有女生給他遞情書,那女生羞紅了臉遞給他,他就站在那裡,薄薄眼皮微斂,似笑非笑,雙手插兜轉頭就走。
任由瘋狂的暗戀明戀不斷發酵,他隻肆意張揚地做自己。
因他的不近女色,追求難度高,仿佛越發顯得他是一個深情,圈子幹淨的富家公子哥形象,讓學校女生們更加瘋狂,每每在學校裡見到他,那些愛慕尖叫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
......
郁霧和吉靈薇繼續并肩向班級隊伍走着,吉靈薇一個勁的八卦:“喂,柯延臣怎麼會給你校服?你們認識?天哪,難道你真的認識柯延臣?你怎麼不早說!早知道我也跟着你沾沾光呀!”
郁霧搖頭否認,她真不認識柯延臣。她也很驚訝,他那種人,一看就是絕對沾不得的公子哥。
他們倆明明不認識,他卻願意把他的校服給她,讓她遮住褲子不堪的血迹。他沒有同年級男生的低俗。
高中時期男生,身上全是一股沒被文明覆蓋的動物性,惡劣又低俗,喜歡比較女生胸/部大小,喜歡拿女生衛生巾開黃/腔。要是她們班上的男生看見她褲子血迹,别說給你校服遮擋褲子了,肯定要在你面前嬉皮笑臉恥笑你。
.....
操場講台上教導處劉主任拿着話筒,語氣嚴厲,一遍又一遍重申在校園内必須穿戴完整的校服,違者重罰。
劉主任是學校最嚴厲的老師,學生們都很怕他,平時都躲着他走。
話筒聲穿耳而過,郁霧蓦然擡首,看向少年所在的方向,正巧教導處劉主任的聲音也停了。他拿着話筒,三兩步走下台,沖向柯延臣,怒斥:“這個同學是幾班的?去!給我站上去!”
柯延臣神情依然寡淡,他身側的朋友們嬉皮笑臉的笑話他。他轉頭淡淡投去一眼,那幾人立刻舉手收斂了。
柯延臣扣着肩膀,散漫跟着教導處劉主任上了演講台。到了演講台,他姿态依然矜貴,平靜俯視下方的學生們,天然的上位者威壓,絲毫沒有犯錯被抓的窘迫。
教導處劉主任一邊在場下繼續抓人,一邊繼續拿着話筒嚴厲重申學校的紀律問題。
郁霧望向台上的少年,抿唇,内疚到心揪成一團。畢竟,他是為了幫她,才會受罰的。
接下來的早會,郁霧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
柯延臣在上面罰站了近四十分鐘。
校領導們一個接着一個發言,最後教導處劉主任又對着柯延臣重申一遍校規,甚至把他當成典型來處理。罰他班級扣十分,打掃衛生一星期,還有三千字檢讨。
郁霧在台下望着神情依然散漫的少年,心一抽一抽地疼。
*
後來,郁霧把柯延臣的校服用刷子認認真真刷了好幾遍。明明沒有什麼髒污,她還是洗了五次,洗的幹幹淨淨,然後在七班班級外躊躇了一會兒,鼓起勇氣拜托他班上的同學還他。
至于柯延臣是否繼續穿那一件校服,她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