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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關處傳來訪問請求的提示音。
應燭予睡眠很淺,趴睡的姿勢令他耳廓有些發麻。
他蹙着眉偏過臉。
床被随着他的動作而淩亂開,裸露在外的頸背如雪一般白皙,線條漂亮的肩胛骨仿佛振翅的蝴蝶般聳起。應燭予支起身,聲音微啞。
“小起。”
房門外的羅威納犬警覺地竄到他手邊,将爪子搭在床沿,等着他繼續發号施令。
應燭予伸出手,羅威納犬立刻殷切地将一顆狗頭往他的掌心拱了拱。他順勢一摸,吩咐道:“去開門吧。”
來者是他的副手阿冀。
阿冀進門的時候,應燭予的羅威納犬仍是兇悍地龇着牙,如保镖般蹲守在房門前不讓他靠近。
這隻羅威納犬是應燭予四年前養的,除了主人外,幾乎對任何人都是滿滿的警戒與攻擊性。
他也是四年前跟這隻狗一起來的,不過狗似乎比他更得應燭予的心。
沒等多久,應燭予收拾得差不多了。白色襯衫的領口半敞未系,拿着幾條不同色系的領帶走出來。
羅威納犬聞聲蹭到對方的腿邊,黏人得像撒嬌的溫馴寵物。
“春和景明那塊地皮什麼情況?”
應燭予随手給羅威納犬倒着糧,又漫不經心問他。
“老闆,您要調查的東西我都整理好了,确實如您所料,目前春和景明被蒼山集團接盤後,所有糾紛都處理幹淨了。”
“另外,慈善拍賣會安排在今晚,柳小姐那邊我也知會過了。”
春和景明原是南市最奢華的酒店,但在經曆八年前的建築塌陷事故後,颠沛流離的重建又轉手,使其徹底成為了一棟無人問津的爛尾樓。
而近期,春和景明意外易主,由商界新銳勢力蒼山集團所收購,并豪擲巨資清算了所有糾紛。
應燭予一面聽着彙報,一面在落地鏡前配着領帶。他稍稍仰起下颌,選擇了一條煙紫色的領帶,系好,才回應道:“做得不錯。”
屏住呼吸等待認可的阿冀終于松了口氣,被誇獎的開心溢于言表,“老闆,這都是我該做的。”
蓦地,一隻U盤抛了過來,阿冀下意識接住,又聽應燭予說:“能者多勞,這個小項目全權由你負責。”
他登時受寵若驚地颔首,感激道:“謝謝老闆。”
盡管對方将U盤丢給他的動作,跟給羅威納犬倒狗糧的時候沒什麼差别,可阿冀很清楚這是應燭予施舍的獎賞。
畢竟對方口中的小項目,動辄牽扯上億的資金。
今天鄭琛不在,由阿冀負責應燭予的全部行程。不過他來的時候太緊張,似乎忘了些什麼。
然而,正在他為陰晴不定的老闆拉開車門的片刻。
應燭予忽然揪住他的衣領,湊近聞了聞。
對方眉眼泛着冷,使他不得不僵硬地保持着弓身狀态,像做錯事的孩童般低着頭。
“鄭琛應該告訴過你,來見我是什麼規矩。”
平常與應燭予接觸最多、在對方身邊待得最久的是鄭琛。他的确叮囑過,來之前務必記得用那款男士香水。
Blue hour(藍調時刻)。
阿冀頓時呼吸一滞,立刻反應過來,低眉順眼道:“抱歉老闆,如果礙到您的眼,我馬上安排其他人過來。”
雖然并不知道應燭予對這款香水偏執的緣由,但他今天确實是忘了。
不過時間已經不早了,應燭予沒有過多為難,隻是蹙着眉靠在後座,語氣帶着毫不掩飾的警告:“下不為例。”
阿冀不敢多言,戰戰兢兢地開着車。
難怪鄭琛說,Blue hour是他們老闆的情緒安撫劑。
也許是春和景明的任務完成得可以,對方幸好沒讓他直接滾蛋。
而今晚的慈善拍賣會,就是針對春和景明收購方的負責人沈鳴,所設下的一個請君入甕的局。他不能再出纰漏了。
春和景明的爛尾樓死而複蘇,引得業界紛紛垂涎。
畢竟其位于南市最中心的黃金地段,又自帶鼎沸的輿論熱度,仿佛一塊冷了馊掉的蛋糕,突然被人重制了新鮮與美味。
應燭予這次的目的,就是拿下春和景明。
不過蒼山集團的沈鳴絕非善茬,經手挑選的項目幾乎毫無瑕疵。
所以當沈鳴收購無利可圖的爛尾樓、并清零債務糾紛時,多數人都很詫異。
想從沈鳴手裡接過這塊蛋糕,想必不會容易。
但應燭予吩咐阿冀調查了将近一個月,找到了一個了無痕迹的切入點——沈鳴沒什麼愛好,卻對收藏字畫情有獨鐘。
晚上七點,會場大廳已是滿座。
本次拍賣的藏品大多是名家書畫,其中有很多是出自書法家柳婳之手。
台上正展示着一幅龍飛鳳舞的題字絕迹,叫價聲此起彼伏。
應燭予也拿了競拍牌,狀似閑适地在沈鳴身側的空位落座。
沈鳴微愣,但台下的光線昏沉,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坐在他另一側的男人蓦地偏過臉,黑沉的目光先一步越過他,落在來者臉上。
來者眉眼微彎,面孔在影影綽綽裡如櫻吹雪般漂亮。沈鳴頓時忘了該說什麼,半晌才聽對方開口道:“沈總您好,久仰。我是柳婳的未婚夫,應燭予。”
柳婳是鼎鼎有名的年輕書法家,同樣也是名門柳家的千金。
而這場公益性的慈善拍賣,也正是以柳婳的名義開展的。作為未婚夫,應燭予現身坐鎮确實理所應當。
這麼一介紹,沈鳴瞬間心領神會,立刻禮貌性地小幅度弓身,回道:“應總您好,我才是久仰。”
應燭予笑說:“沈總這麼鐘情書畫,看來也是志趣高雅之人。”
說着,他稍稍側目,不經意間便與沈鳴另一側的男人視線相撞。對方英挺鋒利的輪廓沉入陰影裡,像是一柄入鞘的危險刀刃,而看着他的眼神卻赤/裸得毫不掩飾。
應燭予的話語隻停頓了不足一秒,又自然地收回目光,繼續與沈鳴交談。
不過沈鳴還是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幾乎是從應燭予出現開始,靳起的眼神就全不避諱地黏在對方臉上。
沈鳴還當是他們見過,便捎帶着問了一句,“應總和我這位朋友認識?”
“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