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對方臉上是明顯的不耐與倦色,他還是識趣地閉了嘴。
“前面靠邊停。”
應燭予看他一眼,又警告般補充了一句,話語間勾着很淡的笑:“别人的事還輪不着你指摘。另外,我希望明天過來的人是阿冀,而不是你。”
鄭琛的面色瞬間凝固,動作僵硬地下車為應燭予拉開車門。
四月底的夜風吹得人發燥,應燭予難免想起幾年前的今日種種。
暌違五年,靳起的出現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最近發生的一切卻像是被貓咪弄亂的毛線球,纏得他有些心煩意亂。
本該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事,應燭予今晚卻忽然改變了主意。
進了家門,羅威納犬主動叼着狗繩,搖着尾巴興奮地蹭在他腿邊。應燭予撓了撓小狗下巴,将狗繩套牢,“等得久了?”
小狗抻着脖子像在調整着狗繩系好的姿勢,又回應似的在應燭予身邊轉了一圈,尾巴搖得更歡。
“那走吧。”
應燭予換了身便服,開門帶小狗出去遛彎,“不過今天有一個任務。”
羅威納犬歪着腦袋看他,神情疑惑,像是在認真等待主人的指令。
這次的遛狗路線還是繞了些路。直到最後,大約十一點過,應燭予帶着狗停在了那棟任務别墅門前,他沒敲門,直接進去了。
别墅裡果然沒人,又靜又黑。應燭予拍拍小狗腦袋,低聲說:“小起,你上樓看看。”
聞言,羅威納犬如矯健的獵豹般三兩步竄上樓梯。而應燭予則是面不改色地按照慣例,往飯盆裡添糧,換了些飲用水,又看了眼冰箱上更新的便利貼。
還是如閑聊般的口吻,寫着無關痛癢的玩笑話。
[昨天穿的白色西裝很襯您。]
蓦地,樓上傳來洪亮的犬吠聲。
應燭予循着聲音過去,發現他的羅威納犬正踏着雨點似的小碎步,拱着鼻頭來回盤踞在緊閉的房間門口。
應燭予稍稍挑眉,毫不猶豫地打開了房門。
比他先一步做出反應的,是羅威納犬興奮的撲騰。
如旋風般猛蹿到床邊,仿佛是賓至如歸般,回到了一個自己無比熟悉的環境當中。
——這也的确是一個無比熟悉的環境。
面前房間的裝修與陳設,幾乎與應燭予的房間别無二緻。遮着紗簾的外陽台與落地窗、為方便辦公而特意延長了一截的床頭櫃,甚至連挂畫的位置都一模一樣。
這種多年未變的房間布局,除了他之外,也隻有一個人知道。
應燭予沉下眼,看着小起像是身處在他的房間裡一般,将下巴搭在床邊,舒服地哼唧着。
他随之在狗腦袋旁邊坐下,發現不算淩亂的枕被間,也是與他相同的氣味。
準确來說,這并不是他的味道。自從靳起離開後,習慣兩個人睡的應燭予總是失眠嚴重,為了延緩适應,他頻繁地依賴靳起常用的那款男士香水味,甚至将這種味道做成了室内香氛。
是Blue hour的香氣。
應燭予将臉埋進對方蓬軟的枕頭間,嗅到熟悉的、記憶中混雜着植物辛氣的琥珀冷香。
“小起。”
他勾着手喚了一聲。
羅威納犬應聲湊上來。
應燭予偏過臉,眼睑因為過度的呼吸而悶出薄紅,神色是難得的恍惚與怔忡,像是微醺一般。
“坐好,守着。”
小狗保镖像是聽懂了似的,蹲坐着挺直背脊,睜大的眼睛炯炯有神,嚴陣以待守在他的床邊。
别墅裡仍未開燈,這種場面倒是跟不久前在靳家房子裡有些相似。
不過當時,應燭予是不想打草驚蛇,而現在,他是為了守株待兔。
枕被上的冷香安神又好睡。不知等了多久,就在他恹恹欲睡間,手邊的羅威納犬蓦地一驚,警覺地扭過腦袋巡視四周,提醒着應燭予有人來了。
此刻是零點剛過不久,樓下傳來一陣窸窣的開門聲。應燭予安撫地揉了揉小狗,用眼神示意它不要出聲。
對方大概是在客廳停留了片刻,隻靜了幾秒,又如常般往樓上走。
而應燭予的羅威納犬,便是随着這笃笃的腳步聲,豎着微微翕動的耳朵,一副全面戒備的模樣。
隻等這個陌生“闖入者”打開房門的瞬間,撲上去将人制服。
蓦地,房門輕聲響動了一下。
門外的人卻沒有第一時間推開。然而羅威納犬已經朝着目标、龇着牙兇猛地往前竄,又被應燭予收着狗繩拽回了身邊。
應燭予開口道:“猜到我在,就進來吧。”
頓了幾秒,靳起推門進來,斧刻的眉眼間泛着哂笑,目光從床邊對他兇戾哈氣的羅威納犬,又逡巡到應燭予身上。
應燭予坐在床上,眉眼間的神色如月光般朦胧又冷淡,“我說過,很快就會再次見面的。”
“沒想到這次對我手下留情了啊,應燭予。”
靳起散漫地笑了下,“否則進來的時候,我怕是直接被咬傷小腿了。”
得了應燭予不讓亂叫的指令,羅威納犬隻能原地刨着前爪,沒有防護嘴套的犬齒沖他磨得作響,一副急迫又忠心護主的模樣。
應燭予沒理他的話,隻是有一搭沒一搭捏着小狗頸後的軟毛,淡淡道:“該怎麼稱呼您?靳先生?還是蒼山的幕後控股人靳總。”
“不敢當。”
靳起垂眼,看着應燭予對羅威納犬的溫柔動作,忍不住撩着眼譏诮道,“原來現在做應燭予的狗,都能得到這麼好的待遇。”
盡管知道遛狗都是假的,騙他過來才是目的,應燭予還是不免覺得好笑,“那靳總您的狗呢?遛了半個月我倒也沒見過它。”
靳起上前,在羅威納犬的示威下,仍面不改色地靠近着應燭予,停在他的身前。
“我就是雇你來遛我的,行嗎。”
靳起勾住應燭予掌間的狗繩,微微下垂的小狗眼如一顆明亮的黑曜石,渴求又專注地凝視着應燭予。
他低緩道:“……我也是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