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教授是書法學院另一位與俞庭樹同負盛名的泰鬥,不過影響力方面還是稍遜一籌。
應燭予這麼計劃,就是打算聲東擊西。假如俞庭樹真跟應霆有唇亡齒寒的裙帶關系,那麼應霆得到消息後,大概率會主動露出馬腳。
交代完阿冀後,應燭予收拾着簡單遛了圈小起,又洗了把澡。上床休息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時分。
今夜的事情太多,叨擾得他心頭仿佛積着一股莫名其妙的躁郁。他這幾年本就有些睡眠障礙,眼下翻來覆去,又不得不起身,從抽屜裡翻出一隻未拆封的無火香薰。
淡淡的熏香彌漫開,是令他安心的琥珀冷香。
如勾纏着植物辛氣的熱源,落在他的肌膚上,溫柔又幹燥得像是靳起的懷抱般踏實。
應燭予想,他煩躁的或許不是那些亂七八糟的腌臜事,他隻是覺得某些事情有點脫離掌控。
因為靳起沒能如他所願的,乖乖回到他們的家裡,像他的羅威納犬般等他回來。
睡意迷蒙裡,門外蓦地傳來響亮的犬吠聲——
應燭予惺忪着眼摸開壁燈,便看見靳起已經敏捷地閃身擠進了房間,将扒拉着門緊追上來的羅威納犬毫不留情地關在了外面。
今夜沒有下雨,可對方跟淋了暴雨闖進他房間的那晚沒什麼區别。
襯衫淩亂又皺皺巴巴,手臂上狼狽地纏着血污斑駁的繃帶,一張英俊又淩厲的臉上覆着細密的水色,散亂的額發也汗濕着遮住眉梢,顯得渾身一股極具侵略性的陰鸷壓迫力。
可一擡眼,又是那副純良又無辜的神色,微垂的小狗眼濕漉漉的,襯着靳起受了傷的髒兮兮模樣,反倒像是在外面打滾鬼混完、又偷偷溜回家的流浪狗似的。
沒管門外心急護主的羅威納犬,靳起一進房間,就聞到了濃郁的香薰氣味。
是他多年未換過的那款藍調時刻的味道。
“才幾個小時沒見……你想我啦?”
看着靳起眉眼明朗又滿是期待的傻樣,好像是猜中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似的。
每當此刻,應燭予總忍不住故意逗對方,便面不改色地将床頭的香薰丢進垃圾桶裡,淡淡道:“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他記得他離開應家的客房時,說得很清楚讓靳起回家等他。結果對方不僅沒有照做,還不聲不響的連條消息也沒有。
不過靳起倒是會繞開話題,死乞白賴地湊到床邊。料到應燭予不會允許他髒兮兮地上床,高大挺拔的男人便可憐巴巴地半蹲在床沿的地闆上,将受了傷的手臂輕輕搭在應燭予膝上。
“應燭予,我都疼死了。”
靳起亮着一雙無辜的黑眸,上仰着眼,定定地看着應燭予。他的瞳仁深黑,如松墨般的烏黑漂亮,這麼仰視着應燭予的時候顯得忠誠又無害。
應燭予确實也最吃他這套。
沒等靳起再開口,應燭予已經傾身貼得很近,捉住他纏着繃帶、一片狼藉的手臂,問他:“還沒止血?很疼嗎?”
“嗯,還疼。”
靳起悶着嗓音,低聲繼續道:“剛剛回來的時候又碰到傷口了。”
聞言,應燭予輕輕撓了撓他的下颌,動作如安撫似的,又摸着他的臉托起。靳起也順勢将臉貼在應燭予的手掌上,似乎很享受着這種難得的親昵。
蓦地,應燭予垂眼,指腹極輕地劃過,不動聲色地将靳起下颌邊的一點零星血迹擦拭掉,也沒多問什麼。
而對方毫無防備般的,隻是用鼻尖蹭他的手腕,啞聲道:“今晚在應家你說的‘獎勵’……還有嗎。”
如果不是被池樾白掃了興打斷,應燭予确實想做些什麼。
不過現在也沒什麼興緻了。
“先去洗澡吧。”
應燭予松開手,慢條斯理地扯了張紙巾,擦淨了弄髒的手指,“我等你洗好再睡。”
語落,靳起卻有些不依不饒的,又示意似的舉了舉戰損手臂,語氣裡帶着委屈:“我這樣不方便自己洗。”
“……靳起。”
給點好臉色,還得寸進尺了。
應燭予皺了下眉,“難道還要我伺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