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英不知可否,隻端起酒杯輕輕一抿,目光仍落在對岸那道身影上。
鄧夷甯并未注意到對岸投來的視線,她轉過身,張夫人已招呼着衆人:“好了好了,都别站着了,快些入座吧。”
虞穎落在末尾,鄧夷甯被張夫人招呼着去了前頭。衆人紛紛落座,張夫人端起酒杯,高聲道:“今日承蒙諸位賞臉,得以聚在張府,實屬榮幸。天氣漸寒,借今日夕光,願在座諸位夫人家事美滿,姑娘安好順遂。”
前頭為首的夫人舉杯笑道:“那便共飲此杯,願張夫人福澤綿長,也願今日秋宴賓主盡歡。”
鄧夷甯端起酒杯,輕輕飲了一口。
張夫人喚來侍女,上了一道到精緻的菜肴,女子宴席雖不及男子那便酒肉豐盛,但勝在講究。
一道翠綠豆腐羹端上,湯色瑩潤碧綠,猶如翡翠晶瑩剔透,張夫人開口介紹:“這道翠綠豆腐羹,用的是熬了足足兩個時辰的雞湯作為湯底,再将嫩豆腐研磨細碎,加以熬制,搭配翠綠的青豆,才得這般色澤和口感,各位可要好生嘗嘗。”
幾位夫人舉筷品嘗,紛紛點頭稱贊:“果然細膩綿軟,入口即化。”
張夫人滿意地點點頭,笑道:“菜品都是常見的,但做法不同,口感也不同,若是不符各位夫人的意思,還望各位夫人海涵。”
衆人皆笑着附和,宴席氣氛雖不算熱烈,但也算和樂。鄧夷甯坐于側席,她話不多,大多時候隻是靜靜地聽着,偶爾抿口清酒,說來着酒倒是符合她的口味。
宴席過半,忽然背後傳來一陣喧嘩。
夫人們紛紛擡頭望去,隻見本該在另一處院落裡飲酒作樂的男子們,正朝着這邊走來,為首的正是陸英。
張夫人皺着眉,似乎對此舉頗為不滿。
“陸公子這是作何?”張夫人起身下了座。
陸英走到她面前站立,唇角含笑:“張夫人這宴席設得倒是清淨,可惜将男女隔得如此之遠,未免無趣了些。”
錢鴻志搖着折扇,懶洋洋地笑道:“正是,酒過三巡,咱們這醫院子都快聽厭了那些詩書言談,倒不如過來聽聽夫人們得閑話,正巧我與娘子許久未見,也得好生叙叙舊。”言罷,錢鴻志一屁股歪坐在虞穎身旁,不顧四周的目光将她攬在懷裡,擡手抹了抹虞穎的臉。
張夫人表情僵了僵:“諸位興緻盎然,妾身自是不會攔着,可這女子之席未設男子之位。錢公子這麼做,讓這些個還未成婚的公子如何是好?”
陸英擡眼掃了一圈,目光最後落在鄧夷甯身上。他端着酒杯,眼神帶着些審視,亦帶着些許興味。他唇角上揚,随意地問道:“張夫人,這位娘子倒是面生,可知是哪家千金?”
鄧夷甯夾起一塊糕點放入口中,并未領會陸英的話。張夫人微微一愣,覺得陸英是對她起了心思,笑道:“這位是賀甯賀姑娘,幾日前在寺廟遇見的,一見如故。賀姑娘初到遂農,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今日便想着帶上她來見見世面。”
陸英聞言,若有所思地盯着鄧夷甯,目光深邃:“賀姑娘,在下陸英,幸會,可否請賀姑娘喝一杯?”
鄧夷甯低頭一笑,順着場面作态。她擡眸對上陸英的視線,眨了眨眼,似是有些猶豫,半晌才緩緩起身,帶着幾分羞怯地輕聲道:“陸公子幸會,隻是方才張夫人所說有誤,小女并非一人。隻是家中夫君不常出門,讓張夫人以為我已成婚是搪塞之言。是小女讓張夫人誤會了,還望張夫人諒解。”
陸英握着酒杯的手抖了一下,眸子一垂,轉而看向張夫人。
張夫人尴尬地笑了兩聲,落在鄧夷甯身上的目光不算和善。
“對不住對不住,瞧我這記性,賀娘子去廟裡就是為了給夫君求學的。”張夫人強笑着舉杯掩飾自己的失态,旋即轉開話題,“難得今日衆位相聚,不若飲一杯,共賀秋宴之樂。”
衆人見狀,無一人敢附和,還是張珣遠出來打了場面。
“娘,方才在那頭我們喝了不少,您也要少喝,這酒涼,當心壞了身子。”
張夫人收回視線,神色不變,隻是緩緩飲了一口酒。陸英握着杯盞的手指微微收緊,目光淡淡掠過鄧夷甯。後者仍舊垂着眸子,面色毫無波瀾。
一旁瞧熱鬧的錢鴻志将虞穎摟的更緊,不顧旁人的眼光,在虞穎臉上親了好幾口,一副恩愛作态的模樣。他的手不斷地在虞穎手背上摩挲,嗓音帶笑:“張夫人,為何這豆腐羹我們男子沒有?如此美味之品,何不共賞?”
“這豆腐羹清淡無味,我是想着公子們飲酒作樂,便配了些雞鴨魚肉,陸少若是喜歡,那便差人給大家都嘗嘗。”
說話間,下人已經擺好了新的席位,那些未婚的男子也紛紛落坐,隻剩陸英一人站在鄧夷甯面前。
張夫人見此狀況,伸手一把撈過鄧夷甯,帶着責罵的語調:“陸少喜好這位置便送給陸少,你怎麼這麼沒有眼力見?”
“陸少莫要生氣,這娘子是鄉下來的,初來乍到,沒見過世面。”張夫人轉頭又笑了笑,谄媚極了,說完,便把鄧夷甯往邊上一推,示意讓她去末尾落座。
隻是陸英手更快,一把拉住鄧夷甯的手臂,笑道:“不知賀姑娘是否介意與在下共品一席?”
話音落下,席間短暫一靜,張夫人表情一僵,不知如何作答。
鄧夷甯倒是毫無波瀾,早在西戎時,她便操就了一口方言,用方言雜着大宣話,她笃定陸英聽不懂。
“吾弄嫁給掃痞子嘞,生是怕給陸公子惹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