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夷甯動了動嘴,想說些什麼,但沒說出口。
屋内的溫度有些高,走廊上的炭盆比上次多了些許,想來應是今日的大門遲遲未能閉上。
鄧夷甯緩了緩,再次起身,以跪坐的方式挪到竹簾邊,小心翼翼掀起一角,看到了永生難忘的場面——
三層的竹簾幾乎都被卷了上去,瓊醉閣那些姑娘一個個露着雪嫩的肌膚趴在窗框上,身後的男子不斷向前挺進着,姑娘們夾着嗓子,有的甚至還騰出一隻手向下打招呼。
樓底的男人們吹着流氓哨,眼睛瞪得溜圓,這不要銀子的,總比要銀子的來的香。一個個穿着文雅,長袍書生氣撲面而來,内心卻如此肮髒不堪,鄧夷甯隻覺得好笑。
放下竹簾後,鄧夷甯沉默良久。
詫異還是麻木,她快要看不清這個王朝要的究竟是什麼了。
李昭瀾伸手将人攬進懷裡,另一隻手覆蓋在她塗滿胭脂的雙眼上,溫熱的氣息傳來,她竟有了淚意。
飽暖思□□,饑寒起盜心,這何嘗不是一種安康。
鄧夷甯的手覆在他的手上,繭子擦過李昭瀾的手,生起一陣麻意。她拽下他的手,順着關節的活動,将男人的手包在自己手中。
李昭瀾看着她發呆的後脖頸,輕聲道:“這便是瓊醉閣的真面目,往外都稱這瓊醉閣待姑娘不錯,進來的不少姑娘隻需一年,便可買上一座不錯的宅院,可若是想要賣身契,這輩子都無望。”
“瞧見底下那些書生了嗎?都是文書閣的書生,窮人家請不起書童,于是瓊醉閣給他們提供了書童。富人家的書童膩了,也可來瓊醉閣換換口味。文書閣師長許允中是廖霜父親同窗,後來一個從了商,一個繼續授業解惑。廖霜十歲那年的生辰宴,許允中對她一見鐘情。”
一股惡心從胃裡翻湧而上,攪得五髒六腑都不得安生,鄧夷甯猛地捂住嘴,脖子往下撐了撐,差點就要吐了出來。
李昭瀾幫着順了順背,扶着她背靠着窗框邊坐下。
“變态。”鄧夷甯罵道。
李昭瀾見怪不怪,隻是說了句:“罵了他就不許罵我了。”但賞給他的隻是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
“那天你說的紙鸢和藥,都是對的。紙鸢似乎是他們的暗号,而交易的則是那種藥品。我派魏越去查過了,這紙鸢都是街上乞兒去買的,錢鴻志拿到紙鸢後會給他們一些銀子,南角聚集的乞兒都搶着要這個事兒。但他們說,錢鴻志喜歡找一個叫‘鳥哥’的小孩幹這活兒。”
鄧夷甯:“‘鳥哥’?在哪兒,找着人了嗎?”
李昭瀾搖搖頭:“五天前就不見了。”
“死了?”
“大概率。”
鄧夷甯想着,要不要再去一次錢府打探打探消息。
“不用,去多了反而惹人懷疑。不過倒是可以帶着魏越去文書閣瞧瞧,就說是錢夫人介紹過來的。”
鄧夷甯不解:“為何?說是張夫人難道不是更好?”
李昭瀾看着她天真的模樣,深深歎了口氣:“将軍,你當真算計過敵人?這錢夫人為何一夜之間就對你轉變了态度,難道将軍真以為是撞見了母子不和的場面?尋常女子能攀上這抹高枝,心思定是沒有你想得這麼單純,将軍還是小心為好。”
“别把人想的太壞了,她就是一不受待見的女子,能掀起什麼風浪?”鄧夷甯啧了一聲,“倒是那陸英,那日在春宴騷擾我,回想起來還是覺得全身發麻。”
李昭瀾抓住字眼:“他陸英騷擾你?”
音調調高,在隔間裡尤為清晰,吓得鄧夷甯立馬伸手捂住男人的嘴巴,神色緊張:“小點聲!被聽見就麻煩了!”
鄧夷甯遲遲沒等松手,李昭瀾被捂得有些喘不過氣,惡作劇似的伸出舌頭,在她手心輕輕掃過,鄧夷甯一個驚叫出聲,又被李昭瀾捂住了嘴。
兩人安靜了一瞬,四周此起彼伏的叫聲掩蓋了兩人的驚呼,甚至是融入其中。樓下的樂聲傳入耳裡,歡呼聲越來越多。鄧夷甯這人沒别的,就是好奇心太重,掙脫開李昭瀾的束縛後,低頭又去看了一眼。
樓下的姑娘們褪去了外衣,修長的手臂在空中揮舞,手中的搖鈴發出清脆的響聲。台子四周的看客們往盆裡丢着打賞,聽聞是丢得越多,姑娘們穿的越少。
四周的聲音變得有些弱,鄧夷甯注意到隔壁兩間的動靜,女子的聲音要比男子多些,想來這張珣遠又是喊了兩位。細細分辨,鄧夷甯竟然聽出了一個男子的哼唧,她猛地轉頭看去李昭瀾,男人面無表情,好似在嘲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