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珣遠搖搖頭,喘了口氣才慢慢開口:“衙門找到的屍首裡沒有寇瑤的身影,但瞧見了清霜和月秋,身子幾乎燒沒了,靠着背部的半個刺青勉強認出。”
錢鴻志頹然地靠在背椅上,一言不發。
“找,找不到就當她是活着的。”陸英眯着眼,“她知曉的太多,不能脫離我們視線。”
“她就是被你利用的!”張珣遠有些不耐煩,“若是小心行事,避開寇瑤,何來滅口一說!若是這大火真的牽出了玉春堂舊事,定會引來更大的麻煩!”
陸英冷冷一笑:“你覺得寇瑤心思單純?她與蕪溪可是密友,你覺得蕪溪不會告知她當年之事?張珣遠,你是被女人沖昏頭腦了吧?你以為張家真的會讓一個妓子進門?”
屋内的氣氛凝了一瞬,錢鴻志從桌上擡起頭,含糊道:“那紙鸢鋪子豈不是也暴露了?”
徐知宣從窗戶的縫隙裡望去,輕聲開口:“禁藥一事暫時停了,這段時日都安分點,寇瑤姑娘與你們相識,必定會被衙門走個過場。但陸英說得對,寇瑤多活一日便兇險一分,必須盡快将事情調查清楚,不能給任何人留下可乘之機。”
錢鴻志吐槽道:“說得輕巧,一把火燒得什麼都不剩下,偏偏還來了個皇子。”
“行了,到此為止,今日不是來争吵的,屋内還有一人呢,吵醒了如何是好?”
張珣遠一愣:“屋裡還有人?是誰?”
陸英打趣道:“徐知宣的心上人。”
“别貧。”徐知宣起身将大門推開,“走吧,她我來就行。”
等人散盡,徐知宣轉身回到内間。他走至躺椅前,看着沉睡着的鄧夷甯。她側身而卧,眉心微微擰着,似是夢中也不曾安生。徐知宣看了許久,最終還是忍不住擡手,指腹輕輕碰了碰她的臉側。
肌膚冰涼而細膩,像是瓷娃娃。徐知宣目光微斂,神色逐漸複雜起來。他的手順着鬓發滑落至頰邊,輕輕地,仿佛隻是想拂去什麼,卻在靠近唇角的瞬間,被“砰”的一聲重響驚得收回了手。
門被猛地推開,春風卷着香氣灌入屋内,一道高大的身影快步而入,帶着幾分不怒自威的銳氣。
“好大的膽子!”那人一腳踏進屋内,掃了一眼室内,嗓音冷厲,“這雅閣分明無人,為何攔着本少爺不讓入内?張夫人可知你們就是這麼做生意的?”
門口的店小二吓得一哆嗦,連忙陪笑:“公子息怒,張夫人臨走時說了這隔間确是有人,小的也隻是照安排做事……”
徐知宣眉心微動,快步從内間走出,正對上男人的目光。兩人四目相對,氣場瞬間拔高。
“周公子,為何如此莽撞?”他語氣淡淡,目光卻帶着明顯的幾分不善。
“喲,這不是徐公子嗎?”周肅之懶懶地站着,姿态閑散,一手還拎着折扇,在掌心輕拍兩下,眼神卻不着痕迹地掃過内間,當瞥見身後一女子身影時,嘴角頓時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好福氣啊徐公子,原來是屋内藏着美人兒,這才不讓小二說着雅閣空着,如此說來,在下豈不是擾了公子好興緻?”
徐知宣臉色當即沉了下去,往旁挪了一步擋在門口:“周公子慎言。”
“哦?”周肅之嗤笑一聲,腦袋止不住地從縫隙裡瞧進去,眼神越發犀利,“我怎麼不慎言了?若是在下眼神不錯,椅上那娘子我可是認得的,春宴之上她可是坐在女席當中,還與張夫人甚是交好。徐公子,這般公然與有夫之婦單獨在一起,也不怕壞了人家姑娘的名聲?”
店小二站在門口聽得直冒冷汗,早已低頭推退至一旁,連大氣都不敢喘。
徐知宣臉青一陣紅一陣的,手指緊攥着衣袖,他知道周肅之是故意的,這人向來與自己不對付,如今更是被他一言擊中,想辨都難。
“周公子莫要惡意揣測,賀娘子隻是醉酒在此,若是将一姑娘丢在這人來人往的場所,怕是更加的失了風度。”
周肅之依舊笑着,目光卻帶着譏诮:“徐公子倒是體貼,旁人家的娘子也能照顧得這般妥帖,不知她夫君若是在此會作何感想?”
徐知宣臉色鐵青,正欲反駁,内室卻傳來細微動靜。
“唔……”鄧夷甯輕皺眉頭,窗外打進來的光有些刺眼,她下意識擡手遮住光線。緩了一會兒,明白自己所在何地才撐起身子。她動作很慢,像是酒意未消,腦袋還有些暈沉,一轉頭,便瞧見屋内的兩道身影。
她一怔:“……發生何事?”
周肅之隔着門朝她揮了揮手,笑容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