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期心思微動,偏過頭去看向宋星糖。隻見小姑娘雙手捧着腮,正雙眼亮晶晶地盯着男人瞧,嘴角挂着可疑的微笑,甚至兩隻小虎牙都微微冒了尖。
顯然一個字都沒聽進耳朵裡。
秦知期嘴角抽搐,無言半晌,又挑揀着問了幾個問題。
沈昭予應對自如,沒留下破綻。
秦知期放下一半心,又派出去小厮前去調查。
府上還有些雜務等着他,因此不再多耽擱,打算離開。
一直沉默觀賞的宋星糖忽然開口:“那你的馬呢?”
秦知期蓦地停步,“什麼馬?”
沈昭予也是一愣。
宋星糖想了想,連說帶比劃,“那天在城外見到你,你騎着一匹黑色的馬,飛馳而過。”
那匹馬跑得好快,又高又大,威風極了。
馬可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
秦知期臉色微沉,“哪日?”
宋星糖歪着頭思索半天,又拉着阿許的袖子問了問,最後說了一個日子。
秦知期瞥了一眼陷入沉思的男人,“趙公子還有隐瞞?”
沈昭予蹙着眉沉吟半晌,終于恍然大悟,歉疚地道:“那之前一日才見到了父親……傷心欲絕,許多事都記不大清,忘記講。”
他又轉過頭來對着宋星糖,“請大小姐恕罪,因那日打算去借些銀兩,給老父下葬,故而一早就往城裡去,怎料那日城門不開,便隻能折返。老父下葬一事不可一拖再拖,然而我這些年實在沒攢下什麼銀兩,那匹戰馬是軍中的長官賜予我的,值些錢,所以,所以……”
說至此處,他面色微紅,有些赧然,“身無分文,便隻得賣馬葬父。”
秦知期盯着對方那張情緒飽滿的臉,若有所思。
宋星糖沒什麼反應,仍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瞧。沈昭予面上不顯,心裡卻犯嘀咕。
按江行所言,這故事編得俗套又沒新意,不如省去這一段,畢竟撒的謊越少,破綻也就越少。就說他原有些家底,如今孤身一人毫無牽挂,想要成家,但錢又不夠娶妻生子,所以才動了入贅的念頭。
可沈昭予卻覺得,能去做入贅這事的,應該是些急于用錢、短時間内湊不齊錢天就要塌了的人。他若還有些家底,那就證明還有周轉的餘地,既有餘地,又何至于受“賣身入贅”的屈辱呢?
然而他認為合理的,旁人也一定這麼認為嗎?顯然不是。
花廳中那群人就不以此為恥,可悲的是,那些人是情真意切地認為,宋氏贅婿這個名頭能給他們臉上添光,他們并無生計上的困苦,隻是想來做贅婿。
詭異的安靜持續了一會,秦知期最先出聲,隻交代下人不可怠慢客人,便快步離開。
看樣子也不知信沒信他這套說辭。
沈昭予讨厭這種無法掌控局面的感覺,他心底隐隐生出暴躁,不耐煩地想,若是露餡便正好,他正好不想繼續待。
“魚魚!”
魚什麼?什麼魚?
沈昭予眨了下眼,沒吭聲。
隻見宋星糖伸手摸向她自己的衣襟,非禮勿視,沈昭予蓦地扭開頭去。
宋星糖摸啊摸,從胸口摸到腰側,最後從腰帶上扯下錢袋子,從裡頭掏出一塊銀錠,“啪”地一聲,拍在沈昭予面前。
沈昭予錯愕回眸。
宋星糖眉眼彎彎,笑得很甜,“再買一匹吧,我喜歡看你騎馬。”
“……”
等到日落,秦知期再回到房間,便見那位趙公子仍坐在原處,直愣愣地對着桌子發呆。
順着視線望去,是一排閃亮的銀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