攏好自己的衣裳,将被子随手往她身上一扔,蓋住她的頭和大半身子,隻露了兩條小腿在外頭。
看着美夢中的小姑娘蹬了蹬腿。
他實在是個操心的命,怕她隻是不知疼,而并非不疼。于是又跪坐在床尾,按照自己的經驗,給她方才用過力的地方進行按揉。
習武之時磕磕碰碰總是有的,他不喜旁人近身,因此習得一手極好的按摩功夫。
沒一會功夫,她的每一寸肌膚都被他按揉開,徹底松懈下來。
沈昭予瞥一眼床頭,被子底下埋着的人一動不動,毫無知覺。
沈昭予冷笑一聲,咕哝了句“果然沒心沒肺睡得才香”,将她的腿擺好,從床榻邊角抽出那本秘戲圖,直奔耳房而去。
耳房是一間小小的書房,有一張方幾,上擺着幾支狼毫筆。
沈昭予點了燭燈,研磨掭筆,翻開書冊。
男女各種姿勢歡好的畫面如一記重拳,直直朝他的腦門砸來。
咔嚓一聲,筆瞬間從中間斷成兩節。
沈昭予将廢筆扔至一旁,雙手撐着案幾,眼尾微紅,呼吸漸漸加重。
想他從前在邊關重傷昏迷,都未有此時此刻令人難堪、倍感狼狽。
他閉了閉眼,無力地靠在椅背裡。
擡手用力按住發疼的太陽穴,放手時,指尖掃過眼尾。
他神色怔忡,緩緩摸向眼角那顆紅色的小痣,摩挲了兩下。
宋星糖說好看,說喜歡。
這是唯他有,而旁人都沒有的。
父皇母後沒有,皇兄和他那些子侄們也都沒有。
因是獨一無二,所以他也很喜歡。
做這副樣貌時,便保留了自己的淚痣。
沈昭予放下手,目光又落到那本秘戲圖上。不知想到什麼,鳳眸閃過一絲無奈的笑意。
他取了一隻新的筆,重新沾飽墨汁,翻至第二篇,落筆。
無論是六藝還是八雅,懷王殿下無一不通。
隻寥寥數筆,便讓那畫中的小人都穿上了衣裳。
尤其遮掩住最私密的部位後,令一本奔放露骨的秘戲圖變成了最正常不過的教學畫冊。
等他改完了一整本,夜已經深了。
沈昭予回到卧房,将這本不再燙手的冊子壓到枕下,這才沉沉睡去。
天光大亮,院裡就傳來聲響。
異動聲才起,沈昭予就睜開了眼睛。
他利落從榻上翻起,快步疾走至門邊,目光銳利,警惕地道:“何事。”
外頭很快有人回:“回姑爺的話,周二公子來了府上,說要見大小姐。”
周二公子……
沈昭予垂眸深思。
他早命人将宋府裡裡外外都查了遍,自然知道這個周二是何許人。
越州首富周氏的二少爺,周庭柏。
亦是與宋星糖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鄰家哥哥。
他不是同家裡人一起去赴刺史府的宴了嗎,那宴會持續三日,他不該一早就歸來。
眼下辰時未至,他起碼卯時就出發踏上了歸途。
沈昭予嘴角微勾,眼底燃起光芒。
看來是對手。
是來找他的。
沈昭予折身回房,目光在喜袍與新衣上徘徊片刻,果斷取下了大紅的婚服。
慢條斯理地穿好,又對着銅鏡,戴好發冠。
去外間喚來丫鬟,洗漱過後,叮囑人不要驚擾到宋星糖,隻等着她自己醒。
離開前,他走回至榻邊。
宋星糖正抱着被子,睡得香甜。
她的睡姿不好,身體與被子絞纏在一起,寝衣上卷,露出纖細的腰肢。
臉埋在被裡,熱得面頰潮紅,脖頸泛起粉色。
沈昭予盯着她的睡顔,靜默看了半晌,從懷中摸出一把匕首。
亮光一閃,殷紅的血珠從小指内側滲出,滴落到雪白的元帕上。
他倒是可以不這麼做,叫人知道他們未曾圓房,待和離之時,也不會有損她的名節,不耽誤她另嫁。
可若不這麼做,對内不利于他立足立威,對外更不好遮掩他的身份,并且……恐會有人對小姑娘多生觊觎之心,平添麻煩不說,還會惹來流言蜚語,中傷于她。
兩相權衡取其輕,隻得暫時委屈她一下,若和離以後有人敢對她說三道四,他定會為她撐腰,到時親自為她再擇一夫婿也未嘗不可。
哪怕他們的結合是各取所需,可她終究是吃虧的那個,又是個小他許多、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他免不了多為她考量一二。
沈昭予随手一抹,将落紅暈染成自然的一片,而後小心翼翼地塞到榻上。
他沒驚擾她的美夢,隻将衣架上那件該他穿的青色外袍蓋到她的身上。
放好幔帳,遮住晨光,闊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