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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捧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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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西北沒有梅雨季一說。

即便是到三四月,也是黃霭霭一片,難得一點綠,像沙漠中的綠洲,碰到算是你走運。

因此雨天足以讓人印象深刻,但不足以緩解旱荒之苦,它更像是一個吝啬男人的網開一面。邱守成也不時有這樣的“寵幸”。

沈素秋坐在天井邊,照舊給太太們請安。如芸坐在正中,抱着二太太鳳霞的兩個孩子,姆媽和乳娘在一旁搖着撥浪鼓,溫靈在插花。幾個女人的平靜時光,被邱婉凝攪散。她撲棱着滿身雨水,像是一隻快樂鳥,飛進屋子裡,沖着傅如芸說:“家裡太無聊了,我想進城,參加同學會。”

“什麼同學會?”傅如芸将孩子交給姆媽,伸手給她擦臉,“這才剛回來兩天又要往外跑?現在外頭這麼亂,你存心想讓我擔心?”

“這有什麼的,”邱婉凝滿臉無所謂,“這不鐵生回來了?讓他做我保镖,保管沒人敢碰我。”

傅如芸知道這孩子的心性,一旦有了主意,便難以轉圜。短暫思量後,她點頭應允,囑咐女孩多帶幾個家丁跟着,以及天黑前務必回家。

邱婉凝心滿意足地啄了傅如芸一口,當着滿屋子家仆的面,素來穩重的大太太也泛起了稍許羞色。她由得女兒勾着自己的脖子,像小時候咿咿呀呀地撒歡道:“那母親再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讓我帶着小媽一起去。”

一旁的沈素秋登時止住正在打毛衣的手。

“你去你的同學會,帶她去做什麼?”傅如芸扯下她胳膊,面色僵了一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小媽腿腳不好,不能到處亂跑。”

“又不是走路去,讓鐵生騎馬,他會馭馬,府裡剛好不還有一輛馬車?”

“可是外面還下着雨,山路難走。”

如芸犯起難色。

“不然你還是問問人家自個兒想不想去吧。”

邱婉凝想也沒想,替她應承道:“天天憋在這宅子裡,哪有不想出去的?再說了,她以前也在女校上過學,我的那些同學她也認得。大家夥都想見見她。”

沈素秋張嘴咬線,扯下手頭最後一丁點兒線頭。

算是默許。

馬車咯吱咯吱搖擺上路,行駛在泥濘的盤山小徑間。雨并不大,周鐵生用不着撐傘,倒是想着車裡的兩位不像是趕時間的樣子,他盡量走得慢一些。

慢一些,颠簸少些,颠簸少些,某人的腳就會好受些。

馬車進城已近黃昏。

車駕停靠在一家私人公館前,進出都是穿西裝、打領結的摩登人士,再不濟是系長衫、抱着書卷的知識分子。往前走十來米是女校門口,門前不讓停馬車,大街上全是四輪汽車,挂着外國牌照,道路兩邊躺滿了面黃肌瘦的難民。

“大小姐當心。”

周鐵生躬下脊背,充當腳墊,任邱婉凝踩在自己背上,從馬車上一躍而下。

輪到沈素秋,她探出那隻完好的腳,牢牢踩了上來,那一刻,周鐵生才感覺像是真正回到了邱家。

“六姨太當心。”

看似公事公辦的關懷,他卻不敢看她。沈素秋撐開油紙傘,一語不發,挽着邱婉凝的手走向前處。

“你看他,好像還挺關心你的樣子。”

邱婉凝回頭小心看了看某人,不動聲色地八卦:“你難道不想跟他說說話?”

沈素秋說:“我已經許給你父親了,他不過是個家丁。”

邱婉凝自讨沒趣,默默閉上了嘴。

如舊的無聊聚會,和邱宅裡那些茶會、詩會一般,虛情假意的問候攀比。唯一印象就是遇到了曾經的同班同學,她們有的做了記者,有了成了鋼琴老師,有的和邱婉凝一樣,遠渡重洋出海深造,還有的搖身一變,成了商界女強人,獨自管理着數十家染坊。

唯有沈素秋一人過早地嫁為了人婦,燙着不合年齡的卷發,穿着不符合這個年輕段氣韻的貼身旗袍。她從頭到腳都不像是自己能做主的一樣,從不逾矩卻沒了氣性,像一株過早進了玻璃房子的植物。

“素秋,好久不見。”

有人端着香槟杯來,上下打量着她,啧啧作歎:“你變化好大。剛剛我在角落裡觀察了你很久,她們都說你是沈素秋,我還不信。走近一瞧,發現還真是,你都快讓人認不出來了。”

“哪裡認不出來了?”

她自謙,摸了摸自己的臉,太久不習慣這樣的公衆場合,與人交際總是很快感到疲憊。

“聽她們說,你結婚了?”女同學湊上前來,露出兩分揶揄,“看你身上穿的、戴的,都好像很貴的樣子,他很疼你吧?”

“給人做妾而已,”她冷冷地笑,“什麼是妾?妾就是小老婆。小老婆難聽,可我丈夫有五個。五個小老婆,就是五個我,你說他疼不疼得過來?”

對方臉上的笑一下子擰住了,尴尬舉杯後,也沒心思寒暄,灰溜溜跑了。沈素秋心裡清楚,她們是接受過女子新學的開放派,而自己還是活在舊社會的女人。早早嫁人在那個圈子裡等于不算出路的出路,更别說是給人做妾。她們隻想看自己熱鬧,那她就滿足她們,讓她們熱鬧個夠。

自知無趣,沈素秋夾着手包,獨自拐到廊下賞雨。矮牆外有一株老槐,樹幹在外,樹枝在裡。

她看枝頭有朵小白花,像是從其他地方吹來的,卡在葉子的縫隙裡,被雨淋着,好可憐的樣子。

沈素秋踮起腳想夠那朵花。努力了半天,還是差一段距離。

一隻手橫空出現在頭頂,長而粗,且有力。它的五根手指像五根風幹的臘腸,渾厚的老繭是腸衣,虎口上的疤是日曆。這是一隻常年勞作的手,提醒着自己,它的主人姓周名鐵生。

“六姨太安……”

從矮牆内朝外看去,不難窺見男人正站在樹蔭下躲雨。馬兒拴在界樁上,他喂它剛吃完草。趁着小姐太太吃酒玩樂的空隙,他得以和牲口一起有了進食休憩的時間。馬兒啃草他啃馍,馍是出門前就揣在兜裡的,被雨浸了底,有些泡發,但勉強能吃,他知道自己沒資格挑剔。

周鐵生幾乎不費任何力氣地,替沈素秋取下了那朵花。他眼神卑微又閃躲,像是拉肚子一樣,捂着小腹,單手把花奉上。

“太太……您的花。”

“我不要了。”

沈素秋不留情面地撇了撇嘴,露出厭煩的表情。

“我本來就是看着它煩,想拿下來踩了。這不是槐花,早沒了根。沒了根的花等同于沒了家,這樣的花,留着它有什麼用?”

周鐵生說:“可太太從前最喜歡白花。無論什麼品種。”

“死人才戴白花。”沈素秋又惡毒地講,“你在咒我死?”

“我不……不敢……”

周鐵生露出懼怕之色,奴顔婢色、唯唯諾諾,沒了半分英雄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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