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睨了塗惟靈一眼。
蒼黑中突顯一抹厲烈。
似乎有人動作,他的武功在塗惟靈之上,兩個人隻是過了幾招,隻聽見腳步聲響,淩空劈來一掌,塗惟靈下地一撐,向左越開數尺,堪堪避開這兇險的一掌。忽見人影一分,一團黑影随着一道寒光,風馳電掣般飛向面前橫桌,紅木崩裂,華帳肆飛,塗惟靈被那罡風帶到,生生吐了一口血。
血珠懸在碎裂的陰陽魚眼之間。
他似笑非笑,言辭凜冽道:“誰給的膽子,讓你覺得我是個心慈手軟的大善人?”
“你是。”
塗惟靈的氣勢絲毫不讓。
房中燭火忽明忽滅。
他方才不殺已是手下留情,此人居然還敢妄言。
塗惟靈心念電轉,眼下她隻能賭,說道:“這屋子裡的迷香很重,落月台主人,你并不想取人性命。”
塗惟靈并沒有賭命的習慣,她隻知道博弈要靠心理素質取勝,從剛進門就給人灌迷香,整個空間裡沒有一塊鏡子,甚至沒有反光的物品,就是讓人看不到自己的臉,破不開極樂之夢,那些慘狀也是幻象所至。況且這落月台能在仙門正道蒼台山腳下如此猖獗,又是何故?
她賭得是人心,賭得是仙門正派的德性。
那人收了手,冷峭地掃了掃塗惟靈,二人對視的片刻,他忽而展言,笑意瘆人。
“你走吧。”
“啊?”
“體脈不全,靈力全無之人,拿什麼和我賭。”落月台台主怒鋒一轉,“不想成為劍下冤魂的,就快滾。”
就這麼輕拿輕放?
她賭對了,不過她還是輸了。
塗惟靈想要的還沒拿到,便被他身邊侍從扔出了落月台,從七層。
“砰——”
塗惟靈順着屋檐滾落,一層一層地下墜,檐角青瓦刮破她腰間緞帶,直到身體與地面相逢,她又吐出一口血。
好痛。
不過還好她被扔下樓時,手中緊緊拽住帷幔,布料拉扯的作用,讓她先在空中呆了一會兒,塗惟靈在下墜中雙手抱住腦袋,傷得不算重。
她躺在那裡,起不來,肋骨大概斷了兩根,血從嘴角淌出一涓一涓,流個沒完。
冷月窺人,朔風如刀。
那輪圓月,宛若雲枕上濕暈的一滴淚,模糊而慘淡。
塗惟靈仰頭,歎道:“這也太不劃算了!”
不靈系統:【叮——檢測到主人受傷嚴重,開啟緊急救助模式。】
塗惟靈淺笑了一下:“還有這個功能,挺,有用。”
不靈系統:【别說話了。】
塗惟靈居然從系統這兒聽出了一絲委屈和心疼。
她沉沉地閉上眼睛。
白光絲絲縷縷包裹住她的全身,如冰蠶吐絲,将她身上的血迹逝去。
不知過了多久,塗惟靈醒了,外傷基本上都愈合了,隻剩下肋骨處還有隐痛,動作稍大就會牽動。
塗惟靈:“不靈,謝啦。”
她可是很知恩圖報的,不過一碼歸一碼,照罵還得罵。
塗惟靈出去了快一個晚上,眼下天都快亮了。
街頭巷尾陸陸續續升起煙火,她幹脆吃完早飯再回客棧。
塗惟靈一手拎着早餐,一手扛着木棍,那木棍上整整齊齊插滿了脆紅的冰糖葫蘆,她買早飯時想到家裡有個團子還生着氣,便順手把那糖葫蘆包圓了。
等她回去時,那兩隻還在呼呼大睡。
塗惟靈眼珠一轉,雙眉輕挑,嘴角止不住上揚,她又在幹壞事了。
一會兒寒雞報曉,外面人聲嘈成一片,小扇睡醒,她一覺醒來就被滿屋子糖葫蘆的香甜砸暈了。
塗惟靈趁着她睡覺時,把一根一根糖葫蘆插在床邊,畫陣作法似的把她團團圍住,竹簽上的糖晶還映着晨光。
小扇看到後怔愣片刻,抑不住眼中欣愉,在床上大跳大叫起來:“塗大俠!你人最好了!”
塗惟靈面上鎮定自如,心裡還是皮的癢癢:“這下蛀牙我可不會管你了。”
小扇激動地跳到塗惟靈面前,用力抱緊了她。
“噗——”塗惟靈壓下喉間腥甜,面上還是那麼雲淡風輕。
這小孩說來也怪,再怎麼雀躍也隻持續了一會兒,小扇面色轉冷,正色直言:“塗大俠,我們沒錢,你買了這麼多有點浪費。”
塗惟靈噗嗤笑出了聲:“還有這家夥呢。”
她随手扔了一個,混混怪立馬接住了,它可一點兒也不挑食。
小扇還是冷着臉苦口婆心道:“我隻要一個就夠了。”
這小孩有點過于懂事,顯得正在逗狗的塗惟靈格外不成熟。
“哦哎——小家夥别老是冷着個臉嘛。”她用手勾了勾小扇粘着糖漬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