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惟靈一路躍過數山峰,别說修士,就連隻鳥都沒看見。
山風掠過高束的馬尾,她在斷崖處駐足。
細看那帖子,箋角處帶着一絲磷粉,細嗅那帖子,上面沾着濃重的冷梅香,濃得近乎糜爛,褚紉藍不會用如此厚重的熏香,她身上隻會有冷冽清氣,況且人家修煉都來不及,會有時間賞花設宴——哪裡是她的做派?
欲蓋彌彰,必有蹊跷。
塗惟靈隐在山頭往下看,那谷中有三個黑影。
原來是一出請君入甕。
塗惟靈是個愛玩的性子,向來不會辜負别人的好意。
如此,這虎穴,她非入不可了。
那幾個人很眼熟,為首的便是約她三月後一戰的人。
此人名為崔義,他大概是害怕輸給塗惟靈,所以打算提前下手。
學宮内雖然明令禁止弟子私鬥,但萬一是她自己不小心誤入某個陣法或者某處禁地呢?
塗惟靈攥緊手中的帖子,嗤笑一聲:他也不是笨得無可救藥,還知道以師姐的名義相邀嫁禍于人,不過還是又蠢又壞。
那三人黑衣蒙面,弓着身子,正鬼鬼祟祟地在山谷布置陣法,塗惟靈站在高處看了個清楚。
原本以為他們能弄出什麼新花樣來,結果光布置陣法就花了半柱香,她在樹上都等累了,沒工夫繼續陪他們鬧了,她将紅色發帶系上老松,随後縱身躍下,站在三人身後:“不是你們送的請柬?”
三人齊齊被吓了一大跳。
臉色慘白,跟見鬼似的。
“你!你怎麼在這兒?”
“不是你們邀請我來得嗎?”塗惟靈攤了攤手,聲音清淩淩砸在青石上,語氣還帶着點委屈。
她都等很久了。
那三個人一瞬間不知該如何應對,隻有為首的崔義瞬間拔劍,刺向她。
塗惟靈單腳輕輕點地,靈活避開。
他出手後,剩下兩人便催動法陣,塗惟靈所在的位置綻放萬道紫光,地面塌陷。
“怎麼,你們都是這樣對待客人的?”塗惟靈冷哼一聲,那頭烏黑的發絲随風揚起,眼中邪氣森羅。
崔義臉上已經沒了恐懼,隻剩下猙獰,喝道:“你覺得我會輕易放過你?”
“得罪了本公子,還敢這麼嚣張?”崔義淩空躍起,站在高處,黑影在月光下詭異扭曲,“不過是草堂的蛆罷了,好好待在你那茅房不好嗎?”
崔義目眦欲裂,黑袍翻飛:“照看着好你那乞丐師父,傻子師兄,偏要出來礙老子的眼?”
那日衣服被弄髒,乃是奇恥大辱,從他出生之日起,便沒有人敢如此對他,哪怕他吐出的痰,那些下人都得恭恭敬敬地拿手接着。
崔義身邊那兩人戰戰兢兢一聲不敢吭,眼神中帶着鄙夷,想必是怕極了他。
塗惟靈想到了,她上山那日有人便是用轎子擡上來的,那人就是這崔義吧,一舉一動都如此……
塗惟靈殺他,算是幫他們劍元山清理門戶了,就算不是她,這人早晚也會遇上男主,變成一個聒噪嘴臭的工具人炮灰的。
大陣已成,崔義掐訣,以血祭陣。
“梅影陣,開。”
空中的殺意瞬間凝結成數道冷箭,齊齊刺向塗惟靈。
梅枝簌簌抖動,那些冷箭皆由梅枝組成,滿天梅花化作紅雨。
塗惟靈側身閃避,堪堪躲過第一波進攻,她要接近崔義與他近戰,不然便會一直處于劣勢,開口叱道:“你就如此怕我?連一個月都等不到,想提前痛下殺手?”
殺人誅心,她一語道破了崔義的卑鄙心思。
崔義五指在侍從肩頭抓出深痕,厲聲道:“好啊!還是本公子過于仁慈,本想給你留個全屍,既如此那就全扔進涉園給妖獸們加餐吧。”
崔義淩空躍起,黑袍如蝠,劍鋒抖出梅影,朝她刺去。
刺下去,塗惟靈肩頭的血湧了出來,她在瞬間抓住那隻握劍的手,指甲深深陷進他腕間金絲蟒紋,用力往相反方向一轉,那把劍在肩窩處擰了一圈,他的手也被卸了下來。
劍被她飕地拔出來,同傷口湧出的血珠一齊,扔在地上。
“啊——”
那人的慘叫聲在山谷間回蕩。
塗惟靈的臉色慘白,看上去毫無痛苦。她不是不痛,而是那一刻的殺意已經漫過痛意。
哪怕自損八百,她也要生生撕下三口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