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彌天的血腥味在山谷間漫開,陣法再次成型,無視草木,驟雨梅箭,鋪天蓋地地落下。
崔義慘叫聲未絕,便被兩個侍從擡走了。
塗惟靈躺在陣法中心,任由滿天寒箭從衣袖、手臂、身側、胸膛穿過。
天色變成淡紫、淺灰色的網,雍容腫脹地下墜下墜,越近越閃着鬼魅的紅光,黑暗并未成型,啪嗒——掉落地上,肉很多,骨很少。
塗惟靈睜着眼睛,呆望着天,呼吸均勻綿長。
四肢末端在慢慢地慢慢地變冷。
她不能死,也不會死。
她感覺到自己身體中的一個部分被箭雨打散,變成碎碎的玻璃,在血管中流淌,順着流向全身,金屬般的寒意沿着肋骨生長。草木微微顫動,似乎在貪婪吸食着從她身上流出的血,草木無情,包裹纏繞住她的屍骸,蠶食殆盡。
塗惟靈進入了一個新的空間。
這裡四周都是熒熒的綠色,流動的光斑,鳥鳴聲,野獸穿林的窸窣聲……忽而,叢林深處有光,一隻白虎飒沓前行,那金色虎瞳反射出塗惟靈,凄迷不甘。
走馬燈?她死了?
一陣如雷虎嘯。
她猛地睜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塗惟靈閉眼調息,周身萦繞着一股澄澈的氣。
這怕不會就是凝氣境吧,她居然在陰差陽錯之下入境了。
眼前的景象并不是幻想,而是真實的,她被陣法吞進了崔義口中的涉園,或者說,他們本來就在涉園設了埋伏。
塗惟靈身上的傷很重,但她現在是凝氣境,那些人的債,她早晚都得讨回來。
她并不慶幸,隻是覺得好笑,半條命都搭進去了,居然才堪堪入境。
身上的血腥氣很重,這次沒有系統幫忙了。
塗惟靈的身邊很快聚滿了妖獸,有的龐大,有的弱小,似乎都想分到一杯羹,可她現在失去行動能力。
“别咬我,我的肉有毒。”就連說話都失去氣血。
她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這些精怪靠近自己。
舔舐她的傷口。
那些小精怪并沒有兇狠地撕扯,它們并不想害她,反而企圖救助她。是她小人之心度小妖之腹了。
白色小妖:呀呼——
綠色小怪,一個個聚到她身邊,将她擡了起來。
塗惟靈卸下防備,放松了身體,綠色小妖像是熒光苔藓編織成的擔架,将塗惟靈擡着放逐到了流動的泉眼中心。
身上的傷口被泉水沖淡了顔色,黑深的泉,并未将她吞沒,塗惟靈仰躺在水面上,順流而下。
不知道天黑了多久,她飄到岸邊,昏死過去。
醒來時,已經躺在床上。
“你慘了。”
塗惟靈的眼前一片模糊。
隻聽見有女人的聲音。
“這是丹道宗門禁地,萬斛泉,外宗弟子不得入内,就連本門弟子都隻有我能去,要不是趕上我去喂食,都不知道你是怎麼從那些家夥嘴裡逃出來的。”是個清嫩脆辣的聲音,“我可是瞞着師尊救了你。”
“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還不醒嗎?”
塗惟靈早就醒了,醒來時滿屋藥香氤氲,她隻是裝睡,想多從她嘴裡知道點消息。
“我喂了你這麼多丹藥,可得趕緊醒來啊!别中毒了!”那個女孩很是擔心。
好家夥!居然拿她做實驗。
塗惟靈閉眼假寐,故意動了動手指。
女人大喜:“活了!我就說這丹方能成!”
那人轉身約莫是在藥爐裡又添了點東西,手上記錄丹方,藥爐裡的火燃燒的更旺了些。
她補充道:“感覺藥效不夠,要不再喂點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