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塗惟靈滿腦袋問号，她摸個臉，歎口氣，怎麼就仰慕上了？

“害，蒼師兄那般豐神俊朗的修士，仰慕者自是數不勝數。”宣祐笙不僅替他狡辯，還提前酸楚起來。

塗惟靈那張賽場上折了根手指仍波瀾不驚的臉上，突然變得猙獰。

不是，她還沒見過男主呢？塗惟靈第一次體驗到太監被造謠的無奈。

塗惟靈可不敢和男主有什麼聯系，她比較惜命。

更何況就算男主再帥，恐怕沒桃花樹上那驚鴻一瞥來的驚豔。

塗惟靈瘋狂搖頭否認。

這樣的動作在宣祐笙的眼中卻是負隅頑抗，抵死不敢承認，情愫暗生。

宣祐笙表面大方：“此乃人之常情，你不必着急否認。”

“我謝謝你。”塗惟靈快被氣吐血了，索性就由她自己胡思亂想。

她倒要看看後宮文女配們心胸都是如何寬廣的。

宣祐笙放下狠話：“我們各憑本事。”

她的手在繡滿文心蘭的衣擺擰成了結，上下打量起面前的塗惟靈，她穿了一襲紅衣黑色腰帶縛住勁瘦有力的腰，袖口的布料有磨損的痕迹，針腳稀稀拉拉的，褲子上打着補丁，除了那張臉還能看，渾身上下都是撲鼻的窮味，自己這般金枝玉葉的人怎能纡尊降貴和這樣的人比呢？

蒼師兄又怎會看上她呢？

想到這裡心情大好，拍了拍塗惟靈的肩膀，安慰她道：“算了，你的房間我不要也罷。”

在不為塗惟靈所知的角落，宣祐笙調節好了這個突如其來情敵。

宣祐笙将人打發走，趴在柔軟的蠶絲床上，搖起腿來，輕咬羊脂玉筆。

“塗惟靈……”她自牙縫裡擠出三個字，筆鋒陡然淩厲，墨痕力透紙背。

寫道：今日，未能得見蒼師兄之姿容，碰上了一個讨人厭的師妹，塗惟靈，名字倒是不錯。不過此人無賴至極，居然還敢觊觎蒼師兄，容貌不算上乘，眉目間戾氣橫生，草莽村姑豈堪與昆山玉樹并肩。

忽有穿堂風過，她撫上纏繞在腕間的紅繩，恍惚間看見了那日立在松濤深處的男子，見他衣袂翻飛，眉目間帶點不解，溫柔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她，隻一眼。

宣祐笙是來找哥哥的，卻看上了劍元山努力修煉的蒼越離，覆水難收般，落了情網。

她收斂了自己驕縱的德性，也收起了想要什麼不擇手段就要得到的心思。

宣祐笙隻想在他面前展露自己單純可親的那面，她隻想成為能讓師兄另眼相待的人。塗惟靈對她而言不過是增加遊戲體驗的玩具，毫無威脅。

由此，那記錄少女心事的起居簿便有了第一行。

夜幕森森，寂靜空寒。

塗惟靈被宣祐笙這麼一氣，沒了睡覺的念頭。

風雲樓在子時三刻落了鎖，若是想出樓，便得另辟蹊徑。

此刻，塗惟靈服下了那顆過期的避水丹，施展了勿規石，來到了那洗髓潭底。

今早她随意丢下的石頭，其實是勿規石，而潭底的位置早就記錄在陣法之内，現在她已經能熟練的運用法陣去到她想去的地方。

她在這黑水之中，冰冷刺骨的水貼緊全身，但口鼻卻無溺水之感。

塗惟靈想起自己第一次學遊泳的時候，教練教她如何閉氣如何從水中浮起來，如何找到安全感，冷冷亮亮的白色瓷磚，反射着遊泳館靜谧碧藍的光，她學得很快，也喜歡上了這項運動。泳池是淺的，可真當她潛入洗髓池，四周空無一物，似乎早已被黑暗玩弄于股掌之中，她甚至找不到一處能借力的支點。

一豎微弱的光線透過水面，穿過發絲般的水草，湖底反出零星的白斑和詭異的紅光。

是骸骨。

塗惟靈沒來由地蜷縮在一起，宛若嬰兒在子宮内那般。

她強硬的認為:敬畏多過恐懼。

洗髓池内能見度很低，塗惟靈距離湖底約有十幾米的深度，她拔出腰間的匕首，繼續往更深處潛，一邊隔斷飛舞亂纏的水草。

突然，在一聲悶響過後，池中巨震，暗流漩渦将她生生釘在原地，塗惟靈的身體動彈不得，體内氣脈卻不受控制似的暴亂湧動。

恍惚間她看見了一點奇異的白光，轉瞬即逝。

轟雷般的聲音從池底擘開，随着巨浪直沖天靈蓋。

“來者何人？”

那聲音讓人後脊發寒。隻見那覆滿黑色甲片的尖鈎靈活地撥開水草，顯露出兇煞之氣。

聲音的主人是那盤踞在潭底的千年蛇嚣，窮兇極惡的上古大妖。其身蛇形，腹有青鱗，背長千目，蟒頭蚣尾，喜食活人。

誰能想到劍元山世代存放玉髓的洗髓池，居然養着一隻妖物。

蛇嚣畏光，日出時它便在池底蟄伏，一旦入夜，整個洗髓池就成了它的盤中餐，

見她并未開口，那張血盆大口，在一瞬直沖面門。

下一秒，人的血肉變會咂碎，激浪襲來好似要将她靈魂剝脫，骨肉分散，塗惟靈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一楞一楞的上颚骨，聞見那披頭蓋臉的腥臭。

電光火石之隙，塗惟靈畫陣，甩出勿規石。

霎時，梵音入耳。

“小輩，切勿動手。”

就在那怪物要将塗惟靈生吞入腹之際，它止步了，抵住了血液深處對活物的饑渴。

久違的一隻獵物，它本該讓其受到驚吓，将那最好吃的部分鍛煉到心驚肉跳，用尾巴一點一點的片下眼珠子，品嘗這百年來的第一個活人。

可這隻手無縛雞之力的獵物居然絲毫不怕，那股若有似無的焦味，讓它的心情都變得煩躁。

更奇怪的是，蛇嚣還在她身上聞到了另一股熟悉的味道。

令它驚恐的氣味。

蛇嚣從嘴裡吐出一個泡泡，形成了一個密封的環境，它想知道獵物的淵源。

塗惟靈也總算能和它說上話了：“是吼山石讓我來找你的。”

她開始也是心存僥幸，蛇嚣未下死手，塗惟靈想起上山前吼山石交代過，劍元山有受它點化的小輩，于是便試探性問出口。

蛇嚣一聽到這三個字，臉色大變，沒了原先的戲谑不屑，具體表現在那炸開的鱗片和豎瞳千目上。

塗惟靈暗喜：她賭對了，吼山石原來也是能讓千年大妖都聞風喪膽的家夥。

蛇嚣原本并不相信，面前之人不過是個剛剛入境的修士，可它靠近時卻聞到了那股強烈的氣味，那是不寂不滅的标記。

千百年來統領萬獸的吼山石大人居然和這個區區凡人結契立約。

“兩位前輩，近來可還安好？”蛇嚣話語間滿是恭敬謙卑，“三千年前還是吾還是一條小蛇便遇見二老，是吼山石大人們把吾救下藏于洗髓池内，将吾點化，來日化蛟，才能多幾分成算。”

看到這番變化，塗惟靈也不由得裝了起來：“你那兩位前輩近來日子還算滋潤，它們讓我來找你。”

“方才多有得罪，還請大人見諒。”蛇嚣的态度大轉，“即是前輩囑托，那吾定當盡心竭力。”

蛇嚣懼怕吼山石，而吼山石抱她的大腿，那自己豈不是處于食物鍊頂端？

塗惟靈立馬放松下來，有恃無恐地問道：“它們為何将你藏于這洗髓池中？”

吼山石身負縛靈咒所以無法離開，而蛇嚣這樣的大妖為何要自投羅網，在這談妖色變的仙門呆上千年？

蛇嚣平靜下來，千目緊閉，說話居然帶了點委屈憨直：“前輩同吾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洗髓池極陰，靈氣豐潤，最宜修煉。”

感情它是被那兩個老家夥騙了。

塗惟靈一眼洞穿，吼山石如若要逃脫就必須有個實力強勁的内應，而這條報恩小蛇，還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