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衍其人性格一言以概括: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聯賽現場失控,所有人都亂作一團的時候,他卻逆流而上,頂着炮火往失控的米歇爾沖去。
“能聽見我說話嗎?”林衍握緊了耳麥,“米歇爾,清醒點!”
受控者置若罔聞,炮雨仍不停歇。
“不用你攔!”封煙咬牙切齒地對林衍喊,“我們能解決這一切……我們一起!”
“米歇爾,我們說好的,不會再被噩夢困住!”
少女駕駛着機甲,往暴風眼的中心撲去,就像是要下水擁抱一個正在溺水的親人。
林衍“啧”了一聲,為她揚起了手裡的劍,把米歇爾的幾杆長槍堪堪架住。
封煙得到機會,迅速近了米歇爾的身——可惜後者毫無反應,一槍将封煙砍了回去。他的通訊頻道沉默着,也許将永恒地沉默下去。
“冒險突進是很有用,但可惜這是精神反噬。”程淵歎了口氣,“我已經接到命令,比賽終止,戰場暫時由先鋒軍接管。”
林衍心中湧現出不詳的預感:“那米歇爾怎麼辦?”
程淵沒有回答,他隻是甩了一張航線圖給封煙和林衍,“撤離路線給你們規劃好了,十分鐘後先鋒軍部隊将抵達戰場,你們要在那之前離開。”
“不。”封煙果斷地拒絕,她已經很接近米歇爾的機甲本體,一絲希望都不肯放棄。
“我接觸到了他的夢。”封煙隔着炮火,凝視着米歇爾機甲的目光堪稱溫柔,“他隻是在做夢而已,夢醒了,一切就好了。”
“但在夢醒之前,我們就要被抛棄了,是嗎?”她問。
林衍心中一震,随即反應過來:封煙是在問程淵!
程淵沉默了好幾秒,回答道:“是。”
封煙笑了兩聲,很難想象剛才還意氣風發的少女如今會變得這麼悲傷,仿佛是被冷雨澆透,無法起飛的燕子。
“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會走。”封煙三兩下收拾好了情緒,再度恢複為那個冷靜的少女,“他什麼都不知道,讓他走吧。我會和米歇爾一起。”
“好。”程淵同意了。
林衍沒聽懂他們迅速結束的對話,仿佛他從來沒認識過眼前的兩人。
“哥哥,意思是說,我無權參加這場戰鬥嗎?”林衍盯着通訊頻道,有一些不可置信。
“小衍,聽話。”程淵調成了私人頻道,堪稱耐心地解釋着:“精神鍊接失調後,駕駛員會無意識地釋放痛苦,這被稱為類模因污染——是污染,你懂我意思嗎?”
“那是極其劇烈,又極其容易通過機甲鍊接傳染的精神力絕症。”
頻道沉默了幾秒鐘,程淵沒有再看向林衍的眼睛。
“你才第一次嘗試接駁,我不能讓你暴露在這種強度的危險下。指揮艦裡的醫療艙還裝着一個傷員,你們都很年輕,不應該做這種無謂的冒險。”
林衍有些心不在焉,連程淵的話都沒怎麼聽清。
他想起記憶裡的那些矛盾,明明很想讓它們被遺忘,可就是在一些關鍵的時候,這些尖銳的刺開始叢生,讓他在想談感情的時候,無法完全将信任交到對方手上。
程淵不可控。
先鋒軍隊長其人,貌美但實在心黑,看起來體面細心為人着想,實則目中無人,認為全天下隻有自己最懂自己,一切事務隻想自己包攬,真不知這種情商怎麼能當這麼久長官——也不怕手下都被逼瘋!
“無謂的冒險?”林衍提高了音量,此刻他完全像隻暴怒的小獸,脫胎換骨出一陣令人側目的氣勢,“一無所知地離開戰場,對我來說才是最大的無謂。”
封煙轉了一下刀,興味盎然地挑了挑眉:“不賴。”
現在将軍人在前線,援軍十分鐘後才到,手頭僅有的兩個手下不聽話,一起掀了桌。
“......”程淵額頭青筋暴起,不知道該對這兩個年輕氣盛的小兵說什麼好。
但他們确實直覺靈敏。先鋒軍下場後,戰場的性質會完全改變,在這之前解決,米歇爾的生命安全會有極大的保障。
“随機應變,遇到危險直接中斷鍊接。”程淵思考了半分鐘,可以算是妥協了,“在瑪蘭妲帶人趕到現場前,行動方針以保護你們的安全為主。”
他話音剛落,米歇爾的機甲便轉過頭,似乎注意到這邊的動靜,蓄勢發動攻擊。
長槍如流星般穿透時空,被林衍盡數攔下。機甲怒吼着,蜂群一般的炮火傾巢出動,氣勢駭人,但卻被程淵計算出所有軌迹與落點,同步給林衍和封煙——戰場指揮官對于武器了如指掌,位于後方坐鎮,能在危急時刻做出最冷靜的判斷,最高效的決策。
米歇爾武器庫裡最後一柄長槍出膛後,鋪天蓋地的攻勢裡出現了一個最緻命的空缺。
指令發送,軌迹規劃完成,援護到位。封煙越過槍尖,越過所有迸發的火光,輕盈的機甲踩住槍柄,在空中旋轉着撲向遙遙而立的米歇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