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隊長，我不得不提醒您一句，非正常的情感關系在工作裡是大忌。”

程淵從駕駛座上疑惑地擡起頭問：“諾瑪，你又輸入了什麼垃圾信息流？”

“并不是。”諾瑪無奈地回答，“隻是在觀察了許多事情後的一點建議。”

她的用詞謹慎而保守，毫無任何指摘之意，但……

“少提工作無關的事。”某人豎起眉毛，對這種無意義的閑聊産生了厭煩的心思。

人工智能察覺了主人禁言的指令，乖乖地閉嘴了。

瑪蘭妲在一旁看得歎為觀止，對這個隻準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的上司徹底失望了。

“隊長，紀将軍要是真回來了，你打算怎麼辦？”瑪蘭妲低聲問，“我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指揮塔裡那位不像是什麼善茬，域外海盜也不像是甘心待在星際荒漠的流浪漢，第二星系更是亂成了一鍋粥，更别提爛到不能再爛的第一星系了。”

“隊長，這破首都星遲早要炸，我們——”

“你很早的時候就跟我說過，未雨綢缪。”程淵的聲音很冷靜，似乎是早就預料到瑪蘭妲會這麼問，“之前我一直跟你說，時機未到，我現在也是這個态度。還沒到時候。”

“就算是到了時候，你們的戰場也不應該在這裡。”他說，“一切交給我。”

“想看指揮塔覆滅的一天嗎？那座白色的塔着起火來，一定很耀眼，會上紅楓星報紙的頭版頭條吧？”

黑發的青年将手按在屏幕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摸着航道圖上第二星系的光點。

“我一直跟你說過，比起首都星，還是紅楓星更自由些吧？”程淵的語氣裡透着一點懷念，“小時候我天天待在科研中心裡，沒有實驗的時候就根本沒人管我。”

“連未成年人最基礎的教育和認知，都是安妮娅女士上任後注意到，安排我去紅楓星精神網系統最發達的教育機構，這才一點一點補上的。”

“可以說我雖然在首都星出生，但和第二星系緣分不淺。”

“如果要挑一個下家……”程淵松了制服領口最上的一顆扣子，“那當然很好選，我也不是什麼頑固的守舊派。”

瑪蘭妲沒料到他直接把話挑明了，頭皮都有點發麻，顫聲道：“真敢說啊隊長，你家小衍現在也在指揮塔裡頭呢！你不怕嗎？”

“當然怕啊。”程淵坦然地回答，“但他确實長大了，不太好安排。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但隻要他想前進，我就開路。

……

“躍遷開始，重力正在變化，請注意不要随意走動。”

宇宙艦中的播報冷靜而漠然，兩鬓斑白的将軍看了一眼控制台，心下閃過了很多事情。

他們離第一星系越來越近了。

“将軍，還有不久就要到了。”

他的副官低聲說着，眉宇間都是舒緩的笑意。紀潭是老派的軍官，身邊跟随的軍人大多是第一星系的原住民，他們看向航道圖的目标地點，眼睛裡都是懷念和歸心似箭。

“時間流速改變很快，記得調好宇宙時，别與脫離人類社會太久，連自己是什麼東西都給忘了。”

通訊頻道裡發出此起彼伏的笑罵聲。

“将軍，這次回去，首都星又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啊！”

紀潭看着被他翻了一遍又一遍的信息箱，嘴角隐着笑：“怕什麼？該長大的都長大了，已經長大的那個你也知道，心氣比誰都高，誰敢惹他們？”

“但據我們留在首都星的人回的消息，看來那兩位越大越有點……不像話啊，哈哈。”副官幹巴巴地說。

“怎麼？”紀潭眉毛抽動了一下，“他倆現在怎麼回事？”

“總之事情很複雜……”副官拿出一疊信息，小心地呈了上來，“将軍，答應我别上火好嗎？”

兩人交頭接耳半晌，旋即中年軍官的臉色變了。

“這倆臭小子……”紀潭笑了一聲，神色耐人尋味，“長本事了，要是我再在宇宙荒漠裡多待幾年，指不定這首都星都換天了！”

“您覺得這是好事麼？”副官看着他的眼神，小心地問，“畢竟是年輕人，要是沖動，那可不好辦了。”

“未必。”紀潭說，“這倆小子，從小鬼點子就多了。”

“首都星有他們倆，可算是碰到釘子喽。”

中年人徐徐地開口，将眼神轉到航道圖上。

“小孩啊，做什麼都是為了理想，挺有意思的。”他将呼吸放得很輕，似乎是在回憶些什麼。

“我們都是些黃土埋半截的人了，還能怎麼辦？盡力而為吧。”

“畢竟……”紀潭看着個人終端的屏幕，露出一點笑意。

在他的終端上，正在播放一段錄像：指揮塔上一間休息室門口，貴族們忙不疊地找借口湧出房門，而在那個房間裡，是兩位身姿挺拔的青年正在對峙，神色鋒利，氣氛簡直是針鋒相對。

錄像裡的人影随着房門的關閉而消失，而這段影像也在機密情報裡被稱為“指揮塔新秀與先鋒軍統帥意見不合”的鐵證傳播着。

但紀潭看着那兩個模糊的人影，兀自笑了。

“這兩個臭小子從小到大哪次吵架自己沒見過？”

紀潭想，這倆漂亮大小夥子站着這麼矜持，連拳頭都沒舉，能是吵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