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應無放下攝像機,望向他。
宋病生低着頭,他以前很喜歡一邊說話一邊踢着地上的石頭,但别墅裡的瓷磚被拖得幹幹淨淨,根本沒有東西給他踢,于是他隻好随便找了個地方盯着它。他似乎是深思熟慮地做了一個什麼很大的決定,才開口對南應無說。
“要不算了吧。”
“什麼?”
宋病生覺得他現在每說一句話,心髒都會抽痛一次,就像是空氣裡撒着讓人痛苦的毒藥,毒藥名為自尊與貧窮,這兩種幾乎無法共存的東西混雜在一起,他一吸氣,就會呼吸不暢。
“我還不了你這麼多錢,也不可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的饋贈。”宋病生說,“所以要不還是算了吧,就是可能你費了這麼多心思全都白搞了,對此我很抱歉,之後你想要我怎麼補救都可以,我不會有怨言。”
南應無聽完,卻蹙起了眉頭,說:“誰要你還我錢了?”
“我知道你不差錢。”宋病生擡起頭看向南應無,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說,“但我不是婊子,不想賣給你。”
南應無的手攥了起來。
“所以你之前是在騙我。”他冰冷地說,“那天故作潇灑地說那話,隻是想了解價格,如果能還的上,那就幹脆跟我逢場作戲,如果不能,連戲台子都會掀掉?”
宋病生偏過頭去。
“對,我就是這樣想。”
南應無的臉色一沉,他忽然攥起宋病生的手,将他整個人往沙發上壓,宋病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猝不及防,不由得叫出聲道:“操!南應無你幹什麼!”
“沒有人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耍我,宋病生,你是第一個。”南應無死死地盯着他,陰鸷地說,“讓我為你忙前忙後卻突然反悔,這世上沒有這樣的道理。”
宋病生的手被他攥得痛極,他擰着眉頭看向南應無,嘲諷他說:“青樓都關停了百來年了,如今這世上也沒有逼人賣身的道理。”
“誰讓你賣身了?”南應無表情奇怪地看着他,說,“我隻是想要你喜歡我。”
“哦,我愛你。”宋病生随口就說出了這句話。
南應無愣了一下,連攥着宋病生的手都松開了些。
“怎麼樣?”宋病生看着他,說,“南應無,你缺愛,這我不怪你,這種話你喜歡聽,我也可以跟你說。但我麻煩你,能不能不要逼我?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的。”
南應無與宋病生四目相對,片刻之後,才開口說:“宋病生,對你而言,愛就是這麼輕賤的東西麼?”
“你怎麼有膽說我?”宋病生倏地揪住他的衣領,讓他們的鼻息在刹那間交錯,他的聲音幾乎算得上是兇狠,“你怎麼敢?”
他和那麼多人周旋過,南應無打的什麼主意他再清楚不過,對方不過是想要他說我愛你,然後看着他深陷愛與金錢的泥潭,為他妥協,不可自拔。而南應無自能作壁上觀,隔岸觀火,以最冷靜的态度嘲笑他,玩弄他,戲耍他。
就像那個男人對他媽做的一模一樣。
宋病生想,他們這種人憑什麼這樣說他?
南應無緩緩松開自己拉着宋病生的手。
宋病生的眼眶已經紅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鼻子會酸,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哭,他覺得這樣很丢人,尤其還是在南應無面前,于是他拼命想要用手止住眼淚,可惜無果。
南應無想,他這副模樣看上去實在是難堪極了。
他拿過自己放在茶幾上的攝像機,沒再說别的話,隻告訴他:“如果你後悔了,可以再打電話給我。但也僅此一次機會。”
宋病生看了他一眼,随即站起身,擡腳就往别墅外走。
南應無意識到他是要離開,卻也沒有挽留。
隻是在宋病生打開别墅門的前一刻,他放在口袋裡的手機卻忽然響了起來。
他将手機拿出來,顯示屏上的手機号是他從未見過的陌生号碼,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宋病生忽然心中有一種非常糟糕的預感,以至于按下接聽鍵的時候,他的手都在發抖。
他開門,任憑西山的風将他的頭發吹得淩亂,被他的眼淚也全部吹幹。
“喂?您好。”
“是宋病生嗎?”電話那頭的人語氣十分焦急,語速快如子彈飛出來。
“是的,我是宋病生。”
“你快來洛川市第一人民醫院,你小姨在工位上忽然暈倒過去了!”
那一刻宋病生大腦一片空白,連手機砸在地上都後知後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