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病生接過一看,一千二。
南應無看着他閉上眼睛,手撐在雙腿上,捂着額頭。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這一刻的宋病生很單薄,好像如果這時候刮來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垮。
他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于是南應無走上前一步,輕輕地用手蓋住了宋病生的頭。
“南應無。”宋病生低着頭喊他。
南應無說:“我在。”
“我後悔了。”
南應無怔了一下,他說:“這醫藥費我不着急讓你還,你沒必要......”
宋病生卻擡起頭,南應無被他眼睛裡的黑弄得有些恍然,就好像一刹那間,眼前的人從内裡被打碎了,重新換了一副骨相與皮囊。
“你難道不想要麼?”宋病生淡淡地說。
南應無避開了他的眼睛,隻說:“明天再說吧。”
宋病生卻自顧自地說:“我隻有一個條件,你要找人看着我小姨,我相信這件事對你不難。”他說到這裡,罕見地流露出脆弱,“我不能失去她。”
南應無沉默許久,答應了他。
“好。”
宋病生在醫院照顧了宋眠三天,出院那天南應無來接的人,周元郁也坐在後面,見到宋眠時兩個人一緻問好,尤其周元郁,使勁渾身解數講笑話,總算是把車裡的氣氛弄得稍微活躍起來。
隻是宋病生一直沒笑。
他把宋眠送回家,囑咐她很多事情,讓她一定記得吃飯,平時不要勞累,晚上一定看完電視早早睡覺。
宋眠笑着說:“真是大了,現在這麼會照顧人呢,你這話都來回跟我說了幾十遍了,我耳朵都要長繭子了。”
“你把我吓死了知道嗎?”宋病生說,“反正我說的話你一定記住了。我接下來要去集訓,肯定不能每周都回家了,要是有事一定給我打電話!”
“知道了知道了。”宋眠沖他擺手,“趕緊去吧你,你同學不是還在下面等你嗎?”
宋病生覺得她實在是不讓人省心,但自己也實在沒招,隻能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他一坐進車裡,周元郁就湊上來,說:“阿姨沒事吧?待會我們去西山,那邊鳥不拉屎的,你有沒有什麼要吃的要喝的,我們現在去買啊?我從南應無那裡聽說你三天都沒怎麼合眼睛了,要不要在車上睡一覺啊?”
宋病生原本還恹恹的,聽見他這連環炮一樣的問話,不由得噗嗤笑出來,說:“你問這麼多,我怎麼回答你?”
“啧。”周元郁說,“就一個一個回答呗。”
“沒事。不用。”宋病生說,“行了,我要睡了,你别吵我了。”
周元郁立刻做出将嘴巴縫上拉鍊的動作,閉了嘴。
宋病生這幾日替宋眠跑上跑下,還順便将自己的一些東西搬進了西山别墅裡,忙的腳不沾地,這回一閉眼睛,幾乎就睡着了。
南應無與周元郁為了讓他睡得更久一些,便去了便利店買了一些東西回西山。
這期間周元郁一邊挑着東西,一邊跟南應無說:“我去你那住幾天,開學就走。”
南應無在宋病生陪宋眠住院的這段時間裡徹底将東西搬去了西山别墅,南渡鶴還搭了把手,為此南空與原盈蕊和哥倆吵了一架,總是保持着謙和禮貌的南渡鶴也終于不再與父母虛與委蛇,真實地講出了這麼多年他的感受。
“爸,媽,你們扪心自問一下,這麼多年,對應無的那些過度保護,究竟是真的為了他好,還是隻是把他當作一個物件來對待?”南渡鶴說,“你們看上去很開明,可實際上從來就沒有真正尊重過他,隻是一味的想讓他聽話,讓他按照你們指定的模樣生活。隻要他稍微偏離你們的軌道,你們就會一味地施壓。”
原盈蕊當時十分憤怒,說:“你這麼說都是我們的錯了?是我們不應該給你們這麼好的條件,不應該讓他好好學習,不應該讓他優秀了?前陣子他說想去考那種沒用的藝考,我們有反對嗎?現在倒好了,都成我們不尊重他了,你們到底還要我們怎樣做?”
南空也在旁邊搭腔:“我們對你和對他的要求都是一樣的,怎麼你可以接受,他就矜貴了?你能有今天的成就不都是我們教育出來的結果?怎麼今天反倒幫他跟我們說這種話?”
南渡鶴隻是安靜地看着他們,說:“爸,媽,我以前也反對過,隻是你們從來不會聽我到底在說什麼,也不會問我想要什麼。每一次我與你們商量出來的答案,都是我充分揣測你們的意圖之後,努力尋找出來的所謂的正确答案。”他拉着南應無的行李箱,繼續道,“以前是我沒辦法反抗,我一直都很後悔。如今應無可以離開,我必須幫他。”
那之後南家的氣氛降到冰點,周聽竹實在受不了,便在第二天就和南渡鶴商量完,搬去了他們新婚時就買好的别墅,不再與他們同住。
這期間又是一頓吵架。
夾在中間的周元郁盡量讓自己變成了一個透明人,他不想回周家去和他爸相處,但也不想去做他姐和姐夫的電燈泡,如今幾乎算得上是無家可歸的狀态,隻能求助于南應無。
南應無雖然與周元郁交情不深,但也知道他的情況,說:“嗯。”
“還有你跟宋病生的事情。”周元郁說,“雖然我也說不上什麼,但希望你能對他好一點。”
南應無掀起眼皮,看了他一會兒,說:“沒見過你對誰這麼上心。”
“喂,你這語氣什麼意思。你可别誤會。”周元郁白他一眼,然後靜了靜,說,“我隻是覺得他過的有些太難了,又恰好與他很是投緣,不想看見他再深陷泥潭而已。”
“知道了。”南應無走向便利店外,不欲再與周元郁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