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很快就過去了,洛川市一中向來有個規定,那便是高三的所有學生必須住校。周元郁離開西山别墅的那一天,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在那哀嚎。
他大喊着我一點也不想上高三啊,不但如此,還拉着宋病生說你一定要去探監,啊不是,探學校看我啊,我怕被學校折磨的不成人樣。
宋病生覺得好笑,說:“上個高三而已,至于這麼害怕嗎?而且你家沒給你謀後路我都不信。”
“這不一樣。”周元郁這回不嬉皮笑臉了,很是認真地說,“我要是真走了他們給我謀的後路,那就意味着以後我無論做什麼,都必須按照他們指定的路徑走。我不想這樣,我人生的選擇權應該在我手中。”
宋病生默了默,随即拍了拍周元郁的肩膀,說:“行,我一定會去看你的,到時候你可别感動得痛哭流涕啊。”
周元郁說:“我就知道你會答應的,我現在就要痛哭流涕了怎麼辦。”
“去去去,一邊去。”宋病生把他推開,“你東西清完沒?南應無都給我發好幾條消息讓你趕緊滾下去了。”
“清完了清完了。”周元郁把自己整理完的書包拎在手上,“下去吧。”
南應無站在客廳裡等他們,見他們終于下來,這才将手機放在兜裡,他走上前去,接過宋病生手裡提着的幾個周元郁的袋子,一路往别墅外面走。
宋病生壓根就沒有反應過來,他站在原地愣了一下,随即就聽見周元郁在後面嚎叫:“卧槽,南應無我手上的東西才是最多的,你幹嘛不幫我提一點?”
南應無把他的東西扔進後備箱,冷冷地說:“我跟你不熟。”
周元郁沖南應無豎了個中指。
西山離學校足足三十分鐘的車程,到學校之後宋病生和南應無還幫周元郁搬了東西進宿舍,花了幾乎一個多小時的時間,終于把這祖宗安頓好,準備回家。
周元郁實在是鬧騰得要命,他倆走之前還非要跟南應無握好久一會兒的手,美其名曰沾沾過去年級第一的喜氣,這樣返校考能更加順利。
宋病生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有人從旁邊經過,看着兩個人在這裡拉拉扯扯,還有個冰山臉看着,還以為學校裡又出現了什麼你愛我我愛你你出軌我來抓小三的大瓜,伸長了脖子想要看後續。
宋病生在一旁等了半天,周元郁死都不肯撒手,最後他實在是不耐煩,幹脆地從中間将他們的手一刀兩斷,說:“得了啊,握這麼久了都。還不回教室複習,擱這信這種玄學,考砸了哭不死你。”
“喂!不許詛咒我!”周元郁嚷嚷道,“再說,人家南應無都沒發話呢。”
南應無掀起眼皮看他,說:“他說的挺對。”
周元郁:“......”
他隻能悲怆地對他們發出一聲怒吼:“你們倆趕緊給我滾蛋!”
于是宋病生和南應無如他所願地走了。
送完周元郁,宋病生便與南應無坐着車回了西山。
今天是他第一天正式訓練的日子,要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此時此刻宋病生正坐在畫室裡,安安靜靜地等待着林霧點評他的作業。
那是林霧先前為了摸清他的繪畫功底布置的作業,他讓宋病生在正式上課之前将素描速寫和色彩各畫一份,然後交給他。宋病生就着暑假的時間畫了,隻是他越畫越沒底,最後還是踩死線交上去的。
林霧平日裡看上去很好說話,一到上課就和變了個人似的,他皺着眉頭看着宋病生交上來的東西,期間還踱着步子,也不說話,隻是這麼幹看着。
宋病生如坐針氈。
約莫過了十來分鐘的時間,這場漫長的淩遲才結束。
林霧推了推他的金絲眼鏡,将三張畫放在旁邊,對宋病生說:“你覺得自己畫的怎麼樣?”
這話溫溫柔柔、客客氣氣的,但宋病生卻莫名地緊張起來,他無意識地摳着自己的手,抿了抿唇,道:“有點糟糕。”
“哪裡糟糕?”
宋病生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林霧笑了笑,說:“算了,不為難你了。你先坐。”
宋病生趕忙拿了凳子坐在林霧對面。
“我就不拐彎抹角了,你現在的情況不是很好,糟糕倒是不至于。”林霧說,“之前與你聊天的時候,聽你說很喜歡畫油畫,沒怎麼畫過别的,我就有預感,但沒想到你的偏科比我想象的還要嚴重。你很有天賦,這是真的,你的色彩幾乎不用再怎麼訓練,但你的素描與速寫在我這就是不及格的分數。”
他擡眼望向宋病生,繼續道:“這相當于你要從頭開始學這兩個東西,我們隻有四個月的時間,但我相信以你的水平可以做到,不過這需要一點決心。”
“我有。”宋病生想也不想就說。
林霧雙手拍掌,非常高興地說:“好,我就是喜歡聽你說這種話,你有決心,我也有。從今天開始我會把我會的全教給你。合作愉快,宋病生。”
宋病生看着林霧對他伸出右手,做出握手的姿勢,他頓了頓,接着也伸出右手,與他握了手。
“合作愉快,林老師。”
就這樣,宋病生開始了他長達四個月的美術培訓。
盡管他信誓旦旦地與林霧說自己有萬分的決心,但很多事情隻有做起來才知道究竟有多麼折磨人心。他整日整日地泡在畫室裡畫着速寫與素描,不過才過去三個星期,就已經有點受不住。
林霧說的不錯,宋病生的确很有天賦,三個星期的時間裡,他進步神速,幾乎可以算得上是一種奇迹。但宋病生清楚地明白,之所以能夠有如此大的進步,是因為此前宋病生的水平實在太糟糕,而如今,他不過是邁入了相對還可以的水平裡而已。
若是拿數學成績作比喻,那麼誰都知道,從六十分提到一百分很容易,但想從一百分往上走,需要的就是努力、天賦與突破。
顯然宋病生如今并沒有開竅。
他似乎走入了一個瓶頸期,無論怎麼畫,都沒辦法再往上走,這讓宋病生有些急躁。盡管林霧告訴他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他依舊還是有些心煩意亂。
這是宋病生人生當中第不知道多少次品嘗到努力是沒有任何作用的滋味,他能夠理解,但卻不能夠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