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養父和我爸......"沈青禾聲音發顫,"一個養了楚醫生的女兒,一個養了林大哥的女兒。"
陽光穿過紗窗,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林冬梅的眼淚砸在結婚證上,暈開了"楚"字的一撇。沈青禾用拇指給她抹淚,抹着抹着就把人摟進了懷裡。
"我打聽過了。"沈青禾的下巴抵在她發頂,"林家當年住在青巒村西頭,楚醫生下鄉巡診時借住他家......"
林冬梅想起養父醉酒時念叨的話:"你娘...念書人...漂亮着呢......"原來不是胡話。
鐵柱的歡呼聲從院子裡傳來,兩人趕緊分開。小家夥舉着個紙風車沖進來:"姐!吳奶奶給我做的!"
晚飯是吳媽拿手的紅燒鲫魚。鐵柱坐在兩個姐姐中間,小嘴叭叭個不停:"青禾姐姐,你家的糖醋蒜比衛生院的好吃!"
"慢點吃。"沈青禾給他挑魚刺,"明天帶你去實驗室玩顯微鏡。"
"真的?"鐵柱眼睛瞪得溜圓,突然扭頭問林冬梅,"姐,青禾姐姐是不是要當我姐夫?"
林冬梅一口飯嗆在喉嚨裡。沈青禾拍着她後背,笑得直抖:"小鬼頭,誰教你的?"
"王秀芹姐姐說的。"鐵柱理直氣壯,"她說青禾姐看你的眼神,像村東頭二狗子看新媳婦......"
吳媽端着湯進來,聞言差點打翻碗。林冬梅紅着臉給鐵柱塞了塊排骨:"吃飯都堵不住嘴!"
夜裡下起小雨。沈青禾堅持送他們回招待所,一把黑傘下擠着三個人。鐵柱困得直點頭,林冬梅隻好背着他。小家夥趴在背上嘟囔:"姐...青禾姐身上...有媽媽味......"
傘下的空間突然變得逼仄。沈青禾的胳膊挨着林冬梅的,體溫透過布料傳遞。路過一盞壞掉的路燈時,沈青禾突然湊近,在林冬梅額頭上輕輕一吻。
"晚安。"她的聲音混着雨聲,輕得像片羽毛。
林冬梅僵在原地,額頭那塊皮膚火燒似的。鐵柱在背上咂咂嘴,睡得正香。
第二天一早,沈青禾就興沖沖地跑來:"我有個主意!"她攤開筆記本,上面畫着個簡易廠房草圖,"咱們自己搞藥材加工!"
"哪來的場地?"
"我爸老戰友的廢棄倉庫!"沈青禾眼睛亮晶晶的,"就在城郊,離藥材市場近。"
林冬梅摸着圖紙犯愁:"設備呢?"
"二手的。"沈青禾翻到下一頁,"我已經聯系了省藥械廠的處理品。"
三天後,城西的舊倉庫真的挂上了"青巒藥材加工坊"的木牌。沈青禾用紅漆在牆上刷了"發展中醫藥事業"的标語,林冬梅則帶着鐵柱把院子裡的雜草拔幹淨。老藥農張伯送來套舊蒸藥竈,說是公社衛生院淘汰的。
"丫頭,試試這個。"張伯從褡裢裡掏出包黑乎乎的藥餅,"按你說的九蒸九曬,金線蓮的苦味去掉了。"
沈青禾掰下一小塊嘗,驚喜地抓住林冬梅的手:"真的不苦了!"她轉向張伯,"張爺爺,這法子能教教我們嗎?"
老藥農捋着山羊胡直樂:"冬梅丫頭早會了!她養父當年跟我學過。"
第一批金線蓮飲片出爐那天,沈院長拄着拐杖來參觀。老人家看着兩個姑娘忙前忙後,悄悄抹了抹眼角。鐵柱拽着他衣角問:"沈伯伯,我能幫忙嗎?"
"能啊。"沈院長摸摸他腦袋,"你當質檢員,嘗嘗藥苦不苦。"
小家夥當真每批都舔,苦得龇牙咧嘴還要裝嚴肅:"合格!"逗得大夥直樂。
傍晚收工時,沈青禾在賬本上記下第一筆收入:縣中醫院訂購的五十斤金線蓮飲片,每斤兩塊八。林冬梅數着皺巴巴的鈔票,突然說:"該給鐵柱買新書包了。"
"買!"沈青禾大手一揮,"再給你扯塊的确良做襯衫。"
鐵柱舉着風車在院子裡跑圈:"我有新書包喽!"冷不防撞上個穿幹部服的人。
"抱歉抱歉......"沈青禾扶住來客,突然變了臉色,"李科長?"
藥材公司的李科長撣着衣擺上的灰:"沈同志,聽說你們這兒......"他環視簡陋的廠房,"搞得有聲有色啊。"
林冬梅下意識把鐵柱護在身後。李科長從公文包裡取出個文件袋:"公司的新決定,全面收購你們的金線蓮産品。"
沈青禾狐疑地接過文件,掃了兩眼就皺眉:"收購價一塊五?市場價的三分之一?"